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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戎策冷笑一聲:「我就值個龜殼?我有什麼特殊的?」

    「你上船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們要的人是你,」舟楫聳聳肩膀,「我也是替人跑腿的。平白無故多了二十年的伏靈咒枷,平白無故看守二十年邱江,平白無故給水底的東西做了二十年苦力……」

    戎策被他吵得耳朵起繭。不過這小妖怪挺慘的,因為耀賢王府的案子被人放了鴿子,心裡不滿應該的。伏靈咒枷不僅沒收了他的自由,還在壓制他的本性,每一次使用妖力都會鑽心刺骨地痛。

    「做個交易,你帶我出去,我還給你自由。伏靈筆我師父身邊帶著一根,給你劃了去就行。」

    「沒有出去的路,」舟楫站起身,他本來領戎策走的就是一條送死的路,「你只能往前走,不然水下的東西連我也要吃了。何況,你要找的答案,就在更深處。」

    戎策打量他,一挑眉:「這麼膽小?」舟楫撇撇嘴,戎策將木板換到右手,言語中帶了幾分威脅:「之前有人跳江而逃,你知道嗎?他是南繹的探子。」

    舟楫茫然搖頭,篤定說道:「我還沒見過這麼蠢的人。只要是偷摸下水的活人,全都要過我這關,除非——」

    鬼丹。戎策一拍木板在左手手心,他想明白了,這些南繹的瘋子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下面到底有什麼?他們是單純去送死,還是想要征服新的領地?戰文翰找到資料上說,七月半鬼市開,鬼市在江下?

    戎策問道:「路的盡頭就是真正妖魔的住所?」

    「你直走就到了,最多走一刻鐘,」舟楫忙不迭點頭,隨即問道,「去掉咒枷這事,還算數嗎?」

    戎策將木板子扔過去:「我要是有命活著回來,就算數。」

    伏靈司一半的人手已經到了臨江碼頭,兩個千戶一個百戶接連失蹤,兩艘商船無端沉底,這件事棘手程度已經是楊幼清七年來從未遇到過的。

    事情出在霖州,霖王葉齋和孟兆寧前後腳從京城出發,快馬加鞭趕到了碼頭,鄭家也來了人,在縣城的衙門圍坐一團商量對策。

    楊幼清望向孟兆寧,語氣中是不容置疑:「水下面的妖怪是什麼?為何要我去查?要阿策去查?」雖是問句,但他的態度分明是指出,孟兆寧知曉此事。

    孟兆寧雖然清楚戎策一向是閒不住的,但是他沒想過這個義子竟然孤身犯險,打暈了鄭家的夥計混上了商船。伏靈司是皇庭暗衛,沒有通關的手續他私自過江,就算是九死一生回來,也會被掃地出門。

    「阿策,」孟兆寧看了一眼楊幼清,清清嗓子,「阿策到碼頭調查,不小心跌入水中,失去蹤跡,這件事情你我都沒預料到。」

    楊幼清明白了,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事不宜遲,我建議找漕幫水鬼。」漕幫,即掌控著邱江船運的北朔第一大幫派,而水鬼並不是鬼,是給那些習慣水性的蛙人的稱呼,他們入了水如同鬼一般來去自如。

    然而漕幫現如今幕後坐著的,是四皇子葉宇。葉齋翹著腿,半躺在太師椅上,擺弄自己的精心修剪整齊的指甲,好似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

    昨日傍晚養心殿召見,葉宇又提起了水壩應該將洪水引流邱江的事情,但就在這時急報送來,邱江時隔一日再度沉船。葉南坤大怒,將葉宇罵了一頓,說什麼這是天意,隨後立刻批了葉齋的奏摺,過了中秋就能開始建造水壩。

    葉齋現在洋洋得意,翹起來的腿有節奏地晃動著:「有的人就是吉人天相,不用擔心。漕幫沒什麼好東西,都是好吃懶做的窮人。」

    「殿下信命?」楊幼清怒火中燒,但又不能發作。

    「有時候還真得信,」葉齋換了個姿勢,依舊是癱坐在椅子上,沒個正行,「我那個三弟,一出生就怪病纏身,三歲剋死親娘,六歲燒了養心殿,那些半大的書童一個兩個都沒活——」

    葉齋還沒說完,就聽見孟兆寧一聲咳嗽,他住了嘴。舅舅給他造成的童年陰影揮之不去,葉齋縮回了凳子裡。

    三皇子今年二十四,十八年前,他因貪玩帶著伴讀的書童偷偷跑到養心殿,據說是踢倒了燭台釀成大錯。當時死了不少人,不過此事沒有張揚,佐陵衛善後,將事情處理得天衣無縫。

    也是十八年前,楊幼清初逢被孟兆寧領回家的戎策。當時那小孩應該剛剛七歲,腦袋上纏了一圈繃帶,見人就鑽到桌子底下。楊幼清以為他是盲童所以對他特別好。後來他發現這熊孩子只不過是讓火燎了眉毛,故意裝瞎作弄楊幼清,或是多討一塊糖。

    好一頓打。

    楊幼清沒有問過戎策的來歷,如同戎策也沒問過他。

    是,戎策幾經生死都沒能踏入鬼門關半步,吉人天相。楊幼清心裡想,忽然聽見外面有急促的腳步聲,急忙上前幾步。

    來的是葉齋的護衛戴佗,魁梧身軀擋住了衙門口的太陽。他單膝跪地,雙手往頭上一舉。他手裡拿的是戎策的血刺刀。

    楊幼清接過來,極力掩飾顫抖:「哪裡找到的?」

    「下游兩里地有個淺灘,被水衝上岸。」戴佗一五一十回答。

    還不等孟兆寧說什麼,楊幼清已經提著他自己的刀沖了出去。孟兆寧還沒反應過來,楊幼清又騰騰騰走回來,跟他行個禮,再度衝出門去。

    葉齋吹了吹指甲,說道:「不就是個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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