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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再後來,白樹生見識了楊幼清一秒之內攔腰斬斷三隻幽都煞的矯健身手,打心底佩服。
再再後來,戎策從天而降,被楊幼清揪著耳朵帶到伏靈司,告訴眾人這是新來的百戶,也有一雙陰陽眼。白樹生又開始不爽,覺得他是關係戶。
再再再後來,白樹生又被打臉,倒不是因為戎策用刀用劍比他強多少,而是白樹生沒有他那份積極的上進心。就算把一箱金子扔到江里,沒有上級的命令,白樹生也不會學戎策,傻不愣登自己過江。
對他來說,吃吃喝喝玩玩樂樂是最重要的。白樹生一拍腦袋,忽然想起剛才來的路上見到一家做江南菜極好的酒樓,自繹朝就專注魚鮮的百年老店,一道糖醋孔雀魚做得那叫一個香。
他正好喜歡甜口,而且剛剛發了糧餉。
吃飯是最養生的。
白樹生樂呵笑著鎖門離開,片刻後有人從窗戶靈巧跳入房間,落地不帶一絲聲響。還坐在梳妝桌前對著銅鏡塗腮紅的謝君溪見到不速之客,嚇得一個哆嗦,半張臉變成了玫紅色。
接著她定睛一瞧,放下心來,抬起下巴問道:「白大人剛走就回來,是良心大發準備請本姑娘吃飯嗎?有門不走翻什麼窗戶。」
「你,你是鬼用不著吃飯。我翻窗戶,那是因為沒鑰匙,我回來,也是因為來拿鑰匙。」
謝君溪看著虎頭虎腦滿屋子亂找的人,調笑道:「鑰匙本就讓那走路帶風的監察大人拿走了,你吃過午飯不如去江邊溜達溜達,說不定被浪花拍到岸上,你能撿著呢。」
船開了,按照今日邱江的流速,到達繹國邊界碼頭只需要半個時辰。繹國位於邱江下游的村鎮經常遭遇水患,而且是兩國劃界之後才開始澇災。邱江的詛咒倒是挺公平,戎策心想。
他上了船便跟著鏢頭,而鏢頭也將他當做新來的夥計,指使他搬搬東西倒倒水。戎策在跑腿的途中聽到了不少有趣的事情,例如鄭家已故的少東家竟然曾經在佐陵衛當官,那幾年鄭家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再例如,有人曾經撈上來一條碩大的草魚,魚肚子裡竟然有一個翠玉扳指。然而那漁夫戴上扳指沒幾天,就在家中慘死,有人說身首異處,有人說七竅流血。
戎策萌生了下水一看的念頭。
他一向是幸運兒,七歲一場莫名其妙的大火,燒死四五人,戎策只受了輕傷,還被孟兆寧收養,在孟家認識了師父。十三四歲與北邊的蠻人打仗,整個火炮營死了十分之九,戎策毫髮無損跟蠻人拼大刀,坐在死人堆上拼來了第一個軍功。
二十歲跟隨太子殿下回京,再度見到了楊幼清。戎策把這件事也歸於幸運。
戎策趴在船頭望著深不見底的邱江,商船駛過留下一波漣漪。他還沒想好該如何追查,忽然被人從身後拉住了領子拽到甲板上,摔得腦瓜子嗡嗡響。
他在第一時間就想來一招擒拿,但是隨即他發現對方沒有惡意,就任由對方拉住了。鏢頭鬆開他後領,蹲下來語重心長道:「年輕人,有什麼想不開的?」
「不是,沒想不開……」
「那你是想找寶藏吧?」鏢頭將他扶起來,拍拍他肩膀上的灰塵,「年輕人,做事要腳踏實地,不要想著一朝暴富。跟你說,下去的人都沒有活著回來的。」
戎策想解釋他就是看看風景,忽然船體一晃,鏢頭沒站穩被甩到船舵上,戎策也被他拽著再度跟甲板親密接觸。
人群開始騷動,鏢頭立刻站起身,扶著受傷的腰椎高喊:「暗流罷了,不要驚慌,抓住船上的橫欄、繩索!都不要亂跑!」跑字餘音還沒傳出去三米遠,船撞上了更大的浪,整個船頭翹起。
戎策還蹲在地上,忽然身體向後仰翻了幾圈撞到一箱貨物上,背後的血刺刀鞘幾乎要卡進肩胛骨。
出事了。戎策腦海中一閃而過楊幼清,又閃過戎冬、義父、伏靈司院子裡那棵不知幾千歲的古樹。他晃了晃腦袋,站起身,抽出刀來。
只不過是一瞬間,戎策感覺大腿被什麼東西抓住,抬頭只看見成捆的木箱和船帆飛快移動,接著便是摔進水中的疼痛。鼻腔進了水,戎策掙扎著浮出水面呼吸片刻,隨即被那東西拽入江中。
更多的人掉入了水中,戎策看著鏢頭被掀翻的商船拋出去兩三米高,接著落入江水激起層層水花。水手、商人、趟子手,船上的貨物,無一倖免。末了,堅固的商船四分五裂。
戎策揮舞手中的血刺,未能傷那邪祟一分一毫。忽然被擊中腹部,戎策下意識張嘴,灌入一口帶著土腥味的江水,嗆到窒息。怕是要死了,戎策忽然一陣追悔莫及,他本不該管這事的,可是為了失蹤的同袍,為了沿江百姓他不能不管。
也許楊幼清說得對,他還沒到單獨行動的時候,是他狂妄自大。肺中空氣越來越少,血刺沒了控制從他的手中滑出。
戎策眼前已經開始模糊,徹底失去意識之前,他忽然聽見耳畔一聲驚慌的喊叫聲,且喊的不是阿策,是他真正的名字。
江邊碼頭,一隻通體烏黑的獵鷹在萬里無雲的天空中飛速划過。楊幼清遠遠就感覺到了這道急速飛來的風,伸出手臂等候,果不其然梭子收起翅膀落在他小臂之上。
梭子停頓片刻,忽然開始原地撲扇翅膀,雙眼炯炯有神。楊幼清看到它羽尾沾了水,心下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