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今早梭子帶來了信,」楊幼清說話的聲音被迎面而來的夏日暖風衝散,但戎策還是能聽清,「四殿下入朝參政了。」

    戎策驚得下意識一拽韁繩,不過好在他那匹馬懂他沒有立刻停下來讓他翻倒在地,但還是慢了些許。他回過神急忙追上去,問道:「四殿下葉宇?他今年多大,二十二還是二十三歲?他母妃氏族最近倒是風生水起,不過怎麼這麼著急讓一個還沒讀完四書五經的孩子攪入渾水。」

    「你別小看四殿下,」楊幼清瞥了一眼戎策,「不僅是霖王,太子都遇到對手了。」

    「為何這麼說?」

    「這個人,太過執著。」

    戎策不解,歪著頭。楊幼清回憶起當年事發的時候,戎策還在北境軍中,便說:「事情過去七年多了,四皇子一直想要為柴家軍翻案。但案子是佐陵衛西護方司辦的,證據確鑿。如果不是因為他耿耿於懷與同窗之死,也不會二十三歲仍舊是個閒散王爺。」

    「我只聽人說柴家軍蠻橫懶散還要謀逆,百姓苦不堪言,怎麼像是另有隱情的樣子?」戎策撓撓耳後的皮膚,他那塊傷痕又在隱隱作痛,應該是要下雨了。

    楊幼清注意到他的動作,拉一把韁繩讓馬停下,也示意戎策勒馬。戎策照做,楊幼清靠近了掀開他耳後的頭髮,見到陳年的傷疤不由得皺眉:「小時候燒的怎麼現在都沒好?」

    「您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你想要什麼回答?」楊幼清用拇指幫他揉著被火燒過的皮膚,「或者說你希望我給你一個怎樣的答案?除了這處還有哪裡疼?」

    戎策嘟囔著:「您對我的所有傷痕都了如指掌,畢竟有三分之二是您送我的禮物。」

    「嫌我當初太嚴厲?」

    「不敢不敢。眼角這個也是小時候家裡著火燒的,下雨天也會疼,眼皮一直跳,右眼跳災,唉,」戎策一邊抱怨,餘光掃到白樹生他們騎馬追上來,立刻將楊幼清的手撥開,裝作一副無事發生的模樣,「老師您小心點別掉下來。」

    楊幼清知道他長大了害羞,輕笑一聲,朗聲道:「陰天了,大家加快速度,爭取在下雨之前趕到驛站。」

    賀鈞新哆哆嗦嗦跪在葉齋面前,葉齋緊閉雙眸揉著額頭。半晌,霖王殿下開口了:「伏靈司的那個戎策問過我一個問題,我覺得挺有意思,也想問問你——你感激過假山神嗎?」

    「曾經有,」賀鈞新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但他是妖!我雖然和他有來往,但我跟他不是一路的,他也不是神,我的進士出身也是憑著真本事考來的!」

    葉齋睜開眼睛,露出一個笑容,七分嘲諷還帶著三分憐憫:「你不會為他的死而哀悼?」

    「絕對不會。」賀鈞新斬釘截鐵。

    「不過無論如何,伏靈司肯定要把這件事記錄在冊,」葉齋摸了摸下巴,「霖州太守你是做不成了,好好經營你的白鳳樓。」他咬重了「你的」二字,賀鈞新抬頭,一臉驚恐。

    如同黃粱一夢終於破碎。賀鈞新望著葉齋,想要哀求他讓自己留在官場,但他知道葉齋的脾氣,無論如何低聲下氣丟掉尊嚴,葉齋都不會看他一眼。

    葉齋舒展舒展筋骨,說道:「累了,戴佗,走,收拾收拾東西,我們也該回京城了。」

    候在一旁的護衛走上前來,龐大的身軀擋住了賀鈞新的視線。賀鈞新叩首,緩緩站起身,往外走的時候膝蓋還在哆嗦。他走到門外,看向天空,烏雲密布,壓抑得像是大軍壓境。

    忽然下起了雨,從毛毛細細瞬間變為磅礴大雨。電閃雷鳴,如同十年前他在破廟的那一夜。那一夜,閃電照亮了光芒中穿著破爛黑衣,皮膚白皙,長發遮住半張臉的男子。

    賀鈞新在昨日夜裡問過白樹生,妖怪死後會去哪裡。白樹生抱著他的寶貝長劍,一雙眼睛敏銳觀察周圍,絲毫沒把他的問題放在心上,胡亂回答:「也許魂飛魄散,也許到妖怪的地府轉世投胎。」

    賀鈞新又問:「他的下一世會不會是人?」

    「誰知道呢。」

    「他,他會不會忘卻前塵?」

    白樹生沒有再回答,賀鈞新透過雕工精美的窗戶向外望去,戎策將血刺刀插入石妖的胸口。石妖抬頭,與賀鈞新四目相對。距離遙遠,但是賀鈞新看到了石妖眼中最後的一抹澄澈。

    賀鈞新有一瞬間後悔了,但他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白樹生忽然說話了:「擔心這麼多有什麼用?患得患失。」白樹生十歲之前一直在街上流浪,從一個鎮子到另一個鎮子,靠偷竊為生,而且因為不尋常的眼睛經常被人欺負。他出生時身上就有一把劍,但他從來沒想過去尋找家人,也沒想過以後的生活。

    賀鈞新久久不言,最後說道:「對,沒用的。」

    --------------------

    白鳳樓的案子終於完結了!

    第13章 升官了

    楊幼清照例,自外地回京第一件事是向頂頭上司、佐陵衛總指揮使孟兆寧匯報在外的所見所聞。

    孟兆寧二十多歲自薦來到佐陵衛,如今和他一般年紀的名門貴族之後早就飛黃騰達,他仍舊在這裡做見不得光的特務,還樂此不疲。不過葉南坤不能怠慢了這位小國舅,給了他一個太子少保的虛職。

    他其實不喜歡站在權力漩渦里蹚渾水,倒不如窩在城南一角搜集搜集情報。楊幼清自小跟著他,自然也學了這一身我自清高的脾氣,兩耳不聞窗外事。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