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2023-09-17 21:16:26 作者: 炎荒
「這是人是鬼?」台下有人迫不及待問道,「怎麼這故事好生耳熟。」
說書人卻未置可否,拿起那塊不知哪裡撿來的驚堂木一拍,說道:「預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耳熟是真,這故事的的確確是當地流傳的鬼話,據說還有人真遇到了這女鬼而喪命。他若是再講下去,免不了被人說情節老套,倒不如留點懸念。
幾聲掃興伴著幾聲意猶未儘自台下傳來,說書人把小茶桌上的布兜起來,扇子、抹布、破木頭一股腦裝進這寒酸的小布包里。
見他說完了要走,台下一抹了胭脂的姑娘按耐不住,起身嬌羞問道:「公子明日還來?」
「來的來的,小生進京趕考,奈何花光了盤纏,好在店家肯收留我在這裡說幾天書,不然我怕是沒錢去京城了。」說書人雙手在身前交疊一躬身,樸素的灰色外袍下面是打了補丁的內襯,看得姑娘心裡同情,多在小茶碗裡放了兩個銅板。
說書人謝過打點,拿著茶碗一個銅板一個銅板數著,正要往客棧後頭舊柴房改的住房走,忽然聽見馬蹄聲由遠及近,接著是健壯男人翻身下馬的聲音。
說書人回頭一看,那些人破門而入之人穿著黑色的制服,長袍下擺用暗紅色絲線繡著鎮墓獸暗紋,腰上繫著紅黑相間的腰帶,還有醒目的玄鐵鑲白玉腰牌。
佐陵衛。
他瞬間臉色煞白,急急忙忙往後院走,還沒碰到門檻便被一人拉住了肩膀,硬生生摔到地上,接著一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官爺饒命官爺饒命!」說書人嚇得雙腿哆嗦,趴在地上跪也跪不起來,客棧里滿滿的人瞬間消失一般,還有一半腿腳慢的也都慌慌張張往客棧大門擠,生怕惹禍上身。
「小小書生好大膽子,」為首那人名叫胡剛,留著一撮山羊鬍,三十多歲已經滿臉的皺紋,鬢邊能見一縷白髮,「你姓甚名誰?先前說書,提及朔風二字的可是你?」
說書人就差以頭搶地,聲音都帶了哭腔:「草民名叫戎策,是霖州人士,進京趕考。我僅僅,僅僅是講個故事,萬沒有別的心思啊!」
胡剛用刀抬起他下巴,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你可知侮辱國號是何等大不敬之罪?來人,把這書生押到佐陵衛大牢!」
北朔建國已有一百餘年,自高祖便有一處特務機構,名為佐陵衛,說是守衛皇陵,實則是皇帝眼線。其中下設的護方司,監視著文武百官和尋常百姓的一舉一動。他們身穿黑色制服,來無影去無蹤,反是跟他們打過交道的,輕則流放重則斬首。
僅僅是有人把「朔風」一詞同鬼怪陰晦之物聯繫到一處,且剛說完不到半刻鐘,佐陵衛的人便快馬而至,毫不留情將人關入牢中。這神秘機構的的確確是不能招惹的,也怪不得那些聽書的客人們匆忙逃竄。
而這個叫戎策的窮酸書生可就慘了,被關在佐陵衛狹小的牢房之中,除了他還有三個半作伴的——其中有個人,雖然比戎策進來得還要晚,但已被拖出去打得遍體鱗傷,怕是命不久矣,戎策索性就把他算作半個人。
不過就算是到了大牢里,哭嚎了半天之後,戎策還是忍不住跟人閒扯。
那三個人也是淳樸,不過幾分鐘就跟他熟絡起來,挨個把姓甚名誰、家在何方、如何進來都說了個遍。接著這群人便開始湊在一處,唉聲嘆氣訴說自己如何冤枉。為何不抓李家少爺,為何不抓張家小姐,說到底還不是窮人沒錢好欺負。
他們聲音不大,仍舊忌憚那群拿刀的傢伙,說到最後,苦惱吐盡了,看著高牆鐵窗連語氣都帶了幾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意思。
戎策抬頭望向窗外明月,長嘆一聲,面帶愁容:「可憐我家中還有一個未過門的妻子,與我,只等著我考取功名娶她進門。」
「小兄弟,你不過失言,未必要砍頭,」一個披頭散髮的屠夫隨他一同嘆氣,「你看那個半死不活的兄弟,他寫了一本的詩集,篇篇寫的都是……」屠夫沒繼續說,在地上寫了個「繹」字。
戎策差點叫出聲來,繹,乃是前朝。
當年北朔的高祖將繹國小皇帝趕到江南,曾家皇室將國號更名南繹,自此兩國之間百年來劍拔弩張,若真有人有心向南繹,被佐陵衛抓住打一頓都是小事,估計明日就要人頭落地,還至少要誅三族。
「那我得離他遠點。」戎策說著往旁邊挪了挪,雙手籠在袖子裡,這陰森的牢房在盛夏也是一陣陣的寒風颳過,不由得使人心裡悲傷絕望的心情加深幾分。
屠夫欲言又止,末了還是開口,一副惆悵神情:「你先前說你講了個故事,左右我們現在等死,你把這故事講完了唄?」
戎策心想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便聚了點精神,探著身子看了看門外有無人看守,隨即壓低聲音說道:「話說那書生看到房樑上穿著紅色嫁衣的女子,一陣膽寒不由得後退幾步,慌張開口問道,姑娘你是人是鬼。
「姑娘未言語,吊在空中的身體隨著風前後晃動,好似她並非是鬼,而是一具死屍。那書生壯著膽子上前一步,風隨之減小,周身卻更加寒冷,如入地獄。書生伸出手去,指尖離那姑娘的衣服就差一絲的距離,忽然,他低頭一看。
「那姑娘竟然沒有腳!書生嚇得冷汗直冒,他又仔細一看,竟然連影子都不見,這不是鬼能是什麼!書生轉身就跑,還未跑出兩三步,一陣陰風關上柴房的門,接著是門栓落下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