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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04:01:52 作者: 白嘉軒
    「哦,」江浸稍一回神,「那下回給你買十個,」然後故意看上那人的臉,聲音一壓,帶著些許哄二三歲的小孩,語氣放緩,想博得小孩一個依順,「夠不夠?」

    但是話的內容說出來了,卻莫名平添了幾分的痞氣。

    葉涇倒是沒有聽出痞氣來,他還勤儉持家地回答道:

    「廢銀子了,我也就是看看,」

    江浸掂量著這話,不像是虛意客氣,倒是聽起來挺賢惠的,心裡一樂,他「媳婦」怎麼這麼賢良淑德?

    嘴上接過話,「是,是鋪張浪費了,」然後稍地湊近那人,在他耳畔的附近,未說話,就聞到了淡淡的冷香,不知道是頭懸的玉蘭枝頭的雅香,還是葉涇身上淡淡縈襟的氣息。「你還喜歡何物,我替你都買來。」

    葉涇抬起眼,江浸連聲道,「你別誤會了,」

    柳枝輕浮,風聲靡靡,雖然是無人的街道,兩人間卻顯得氣氛曖然。葉涇慌忙答道,「沒,沒想……」我沒想過,不敢有非分之想云云。他以為江浸的後半句是「你別誤會了,我對你沒有其他意思」。

    江浸川還想續上:這不是給你和老木匠的辛苦犒勞贈的小禮品,而是我心悅你給你的「小鵝毛」,「重禮」還在後頭呢。

    但是卻給葉涇的誠恐打斷了。

    江浸看到那個人斂住的眉眼,收作的衣袖,像是哪方哪海的姑射人士。先嘴上停住了這個他原本傾之而出的「聳人聽聞」的「想法」,表面上緩了一緩,想著來日方長,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於是笑嘻嘻雲淡風輕:

    「下回只許跟我逛廟會,其他人都不許。」

    葉涇聞聲一下抬起了臉。

    換是他人,在說了這番話後,定是不敢再去看那人的神仙容貌。也只有江浸,直直地,正起了眼,望見了一張淡淡楚楚,斂眉收目,像是沒有聽明白的,清艷的,淬淨的臉。

    垂垂的餘暉中,那個亦是異常俊美的少年郎,伸出了蔥白的手指,勾了一勾那人的下頜。

    稍稍涼沁的,覆下了軟雪的觸感,「聽懂了嗎?」

    葉涇將懂未懂,茫然而又驚然。

    ……

    學堂。

    一群吵吵鬧鬧的學生,有捧來了老子的蛐蛐籠,學著大人一隻手背過身,一隻手捧袖珍小籠,一群不大不小的人兒圍著逗著,也有從市面上收集回了武俠「珍本」,在同學面前以一日十個銅錢的租金租借出去的生意買賣,也有正兒八經地拿出了市面盛行的前朝大家的書法作,一一描摹但是沒多久,注意力就被旁人逗蛐蛐的鬧聲叨擾吸引去。

    一人倚著後桌,身體放斜。手中的畫紙稍稍揚起,只見上面有一空谷幽蘭,絕世佳人。

    畫紙要被一同窗搶去,結果那人手一抽離,那同窗撲了個空。

    「我的乖乖,那畫,不就,不就是那……」

    畫的主人正色過來,「不就是什麼,」語氣悠然。

    同窗面露出了嘖嘖稱奇之色,「還以為就你一人假正經,四大皆空,」

    「你在想什麼呢,」江浸說道,「那人快要嫁給我了,別再瞎想了。」

    同窗一臉不信,「江浸,你說比目魚有三隻眼、夫郎頭戴綠巾家中女子守身如玉我信,你說他是你尚未過門的人,我就有話要問你了——」

    第76章 番外

    「我的乖乖, 你和他說上過一句話嗎?」

    「你倆什麼時候好上的?」

    「我聽說池家的公子也有在約他哦, 」一連三問。

    江浸嘴上淡淡, 「什麼池的,湖的, 海的,」心裡還在想,哪來的傢伙, 表面不屑一顧, 「他只心悅我,」

    但是此時巴不得飛到了葉涇身邊,「哪個癩蛤蟆在追你?」「你別急,我下聘禮了,千萬別急。」江公子的那句癩蛤蟆也沒把自己給摘出去。

    「餵, 你幹什麼去——」同窗疾聲道, 又不得不四處顧看,壓低了聲量。

    只見那人一個燕子翻騰翻出了私塾的竹編圍欄, 轉身就出了私塾。

    同窗眼睜睜地只見那人影兒就跟廟裡的活人倏地沒了。

    「實在,實在是, 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正巧, 打瞌睡的老先生已經醒過來, 捲住的書敲在了同窗, 顫顫巍巍慢慢悠悠的聲音響在他腦後, 「你說誰難過美人關了?」

    ……

    「什麼東西?」池鱗拿在手裡拋了一下, 接住, 捏住了,比桃核大一些,雕刻未完,還有些粗糙,看似未磨光滑。

    隱約看出是個兔子的雕刻,雕出了兔耳和兔身,尾巴和腿,已經眼鼻嘴都未成形。

    「送我的?」把兔子木雕拿到了葉涇的面前。

    只見木雕如栩,那人面若「把春波都釀作、一江醇酎」(辛棄疾),眉眼如臥山,似江水。不由心生出了許多愛意來。

    這句是個輕佻,本是讓這般年紀的少年郎聽了後,面紅耳赤。

    唯獨在情·愛之事上尚未開蒙的葉涇聽來,卻是澄清了,「不是。」回答他道。然後想去取回他方才掉落在地、被池鱗撿去的木雕。

    所幸池鱗也不是個麵皮薄的主兒,不由躲開了葉涇想拿回木雕的動作,「是給哪家的子弟的?姓李的,姓杜的,還是說你現在住著的那家姓江的?」

    眼神咄咄,面上是笑,但是眼底看不出更深的愉悅來,似乎是想在葉涇表情中解讀出來,這是給何人的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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