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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1:05 作者: 伊闕關
    「把陸霽塞到甯暉那邊的是你吧,只有你的有形內力,才能短暫地將冰牢融出一個缺口。還有,真正的明真尊者應該已經死了吧。」

    陽關轉頭看他師父。這時就聽一聲女子的蔑笑,明真尊者抬手一扯下巴。露出一張徐娘半老卻依舊艷麗無比的臉來,又隨著幾聲「刺啦」的聲音,地上掉了幾塊皺巴巴的假皮。蕭絀(遼國太皇太后的名字)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輕哼一聲:「果然還是自己的皮穿著舒服。」

    陽關張大了嘴看著面前這個年近耄耋卻依舊風姿綽約的女子,良久抬手行了個禮:「下官乃從四品上大理寺少卿陸霄,敢問蕭太皇太后,您為何在此?」

    這回換天山派的人齊刷刷地望向陽關了,就連廖天峰都神色複雜:他們的確要做一件很大的事情,但是起碼現階段,他們一點兒都不想牽扯到朝廷命官。

    陽關一手握刀一手叉腰,眼神放空,等著蕭絀的回覆。蕭絀也一言不發,氣氛一下子陷入了尷尬的境地。最後,廖天峰對陽關擺了擺手:「你走吧。」

    陽關抿了抿嘴:「我得帶走我的師父和師祖。」

    廖天峰嘆了口氣,又揮了揮手。但陽關卻沒錯過廖天峰眼神中閃過的一絲殺意。

    大開殺戒只是一瞬間的事情,甯步流的風和陽關的火頓時匯聚成了一條火龍,咆哮著向羅洛和遼兵的方向撲過去。羅洛反應快一閃身躲開了,那些遼兵反應卻像是慢了一拍的樣子,還呆在原地愣神,直到火到了近前了方才目現驚恐,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火龍無情地吞噬著遼兵的生命,一時間慘叫聲不絕於耳,驚天動地,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燃燒油脂後的糊焦的氣味。

    陽關面露不忍,但是此時已經別無他法,他一把抱起甯暉衝出火場,順帶踹了一腳一個渾身正在燃燒的士兵擋住後面的來路,和甯步流一起踩著那些燃燒著的遼兵突破重圍,隱隱約約地還能聽到後面廖天峰氣急敗壞的聲音:「抓住他們!」

    「媽的媽的媽的……」甯步流就聽陽關一邊跑一邊碎碎念著罵人,陽關最近內力和力氣一樣飛速見長,抱著一個身高六尺多的壯漢還能健步如飛,風捲殘雲。不僅如此,剛剛他放出的火焰一改之前溫吞的樣子,燙的驚人,附著性又很強,不僅那些遼國士兵有死無生,就連甯步流都差一點點被燒傷。

    不過陽關自己不怕火,但是衣服卻不防火,剛剛陽關全身心都在護著甯暉身上,自己衣擺燒得只剩半截了都不知道。甯步流看著陽關蒼白面孔上的灰黑,眼中堅定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突然五味雜陳,沉沉的,墜得慌。

    他完全可以不管這些事情的……

    就在這時,兩人同時感覺身後傳來一陣恐怖的威壓,兩人轉頭一看,就見蕭絀和廖天峰正在飛速地朝他們靠近,尤其是廖天峰,原本一張長眉白須仙氣飄飄的臉此時卻是猙獰得如同厲鬼一般,恨不能生食他們的血肉。

    甯步流突然停下腳步,抓住陽關的衣襟往前一甩,稚嫩的童聲嘶啞得快要滲出血來:「帶著我爹,快走!」

    陽關咬了咬牙,看了看懷中半身都是血,合著雙目不知道清醒還是昏迷的甯暉,撒丫子往前繼續跑。然而還沒跑兩步,就感覺有人擋在了他面前,正是羅洛。

    陽關雙瞳赤紅,聲音低啞:「我不想傷你性命,快滾。」

    羅洛不答,從袖中抖落一把匕首,抬手就是殺招。陽關左躲右閃,偏過頭的同時一腳將羅洛踹倒,也不敢戀戰,繼續往前跑,然而就聽腦後風聲,羅洛舉著匕首竟直接朝著他的後心刺去!

    這一招不管放在哪裡什麼時候都太過陰狠了。陽關不禁也火了,將甯暉往上一顛,護住他傷口的同時空出另一隻手來一把揪住了羅洛的衣領,將他狠狠往地上一摜。隨後拎起來狠狠往旁邊的山壁上一摔,就聽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聲,陽關看了他一眼,應該不會死,但是會不會半身不遂就不好說了。

    剛打算走,陽關卻感覺他抓住了自己的褲子,卻見羅洛已經連站都站不起來了,爬在地上,滿臉是血,眼中卻是含淚:

    「還給我……」

    「你把我爺爺還給我……」

    「我從小沒娘,我哥替人而死,我只有我爺爺了,你把我爺爺還給我……還給我……」

    陽關閉上雙目,長嘆了口氣。他從不後悔殺了羅長松,儘管不是他親自動手的。但是面對少年帶血的質問,他卻不可抑止地感覺心痛。這該死的同理心……

    懷中的甯暉輕輕咳了兩聲,陽關重新望向羅洛,略略放緩了語氣,輕聲道:「除了你爺爺,你還有你的養父母,從小雖辛苦些,但也衣食無憂。」

    「但是我師父……他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也曾經差點失去過我爹,也算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不介意陪你堂堂正正打一場,但是不是現在。我得幫我師父,保住他在這個世上最後一絲血脈牽連……」

    幾個月前的盛夏,陽關收到消息,伏蠍在芙蕖動風、風景如畫的西湖邊抱著她女兒的屍骨投湖自盡,後來李異出了筆錢,買下了一小塊地方,將母女倆葬在西湖邊。

    這裡離心布族有萬里之遙,卻離她那個被他父親伏白妖殺害導致屍骨無存的丈夫所在的南家很近,李異還讓人給南朔(伏蠍的丈夫)在母女倆的旁邊立了個衣冠冢,讓這一家三口永眠在這平湖秋月、斷橋殘雪的盛景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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