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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1:05 作者: 伊闕關
    結果剛走到客棧門口,就被一陣風撞了個滿懷,扆眉驚叫一聲就往後倒去,被身後的澹臺瑾接了個准。

    「將軍?」澹臺瑾一抬頭,有些驚訝,就見陸朝風和陸霽父子倆一頭的汗,臉色焦灼,著里忙慌地就往客棧外面跑。在他的記憶中,這倆父子可是從來沒這麼驚慌過。

    「澹臺,你來的正好,趕緊上樓去,閻先生馬上就要生了,秋生秋綾沒經驗,我倆去找大夫,你先上去看著,我們馬上回來!」話音未落,父子倆跑得人影都不見了。

    扆眉和澹臺瑾對視了一眼,撒腿就往樓上奔去,還沒到房間門口就聽到一陣陣痛苦的慘叫。澹臺瑾敲了敲門,就聽見裡面一聲壓抑的「進來」,這才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走了進去。

    閻玉躺在西側的床上,儘管是平躺著,那肚子都跟隆起的小山似的,看著令人觸目驚心。她一手扶著肚子,一手死死地抓著蘇闔的手。蘇闔那雙漂亮的手已經被捏得變形了,但他似乎毫無感覺,只是擰著眉,眼裡含著淚,在旁邊一聲又一聲地喊著閻玉的名字。

    秋綾在往他娘的肚皮上面扎針,急得滿頭大汗,但似乎效果甚微,閻玉身下的床單已經被染紅了,除了紅的之外,似乎還有一些黃色的液體。澹臺瑾看著就是瞳孔一縮,羊水居然已經破了……

    閻秋生就站在他娘的旁邊,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娘看。雙手,連同上面的兩節袖子全被鮮血染得通紅,還在往下一滴一滴地淌著血。

    聽到門口的聲音,他緩慢地轉過頭來,明明是潮氣極重的初夏,他的雙唇卻已經乾燥起皮,嗓音嘶啞:「難產了……」

    說罷,兩行眼淚就從他的眼角處滾了下來,下首的閻秋綾也發出了低低的嗚咽聲。

    難產,這基本是無藥可救的症狀,就算孩子僥倖保住,母親也是九死一生。澹臺瑾就見蘇闔痛苦地抓住自己的頭髮,一下一下將頭磕在床沿,齒縫中是含混不清的嗚咽:「對不起……對不起……」

    閻秋生卻是突然發難,一把將蘇闔的領子薅了起來:「你當初為什麼要讓她懷孕!你明明知道我娘已經三十五歲了!對你來說要個孩子就那麼重要嗎?比她的命還重要?!」

    「對不起……對不起……」蘇闔臉上沾滿了淚和閻秋生手上的血,搖著頭,嘴巴一張一合,卻是已經不會說第二句話了。如果能讓他回到十個月前,他一定一定,不會讓閻玉懷上自己的孩子。

    哪怕形同陌路,哪怕愛而不得,他也要她活著……活著就好……

    「先別哭,還有救。」沉著的聲音打破了悲傷的氛圍,蘇闔和閻家姐弟停下手中的動作,不約而同朝他看去。

    而此時床上處於半昏迷狀態的閻玉也清醒過來,澹臺瑾往前走了兩步,看著他沒怎麼說過話的師妹。

    兩人對視了一眼,異口同聲說了一個字:「剖。」只不過澹臺瑾尚帶存疑,閻玉雖虛弱,語氣卻是斬釘截鐵。

    扆眉倒是聽說過,有的孕婦難產,醫術高明的郎中會選擇把孕婦的肚子剖開,把孩子拿出來。只要位置剖得好,把孩子拿出來之後,再把孕婦的肚子縫上,孕婦是還能活下來的。

    但是秋生秋綾連接生的經驗都沒有,別說剖腹了,更何況那可是他們的娘,還是兩個半大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下這個手。蘇闔只是個書生,扆眉更是連字都不識。於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澹臺瑾身上。

    澹臺瑾淡定地從腰包里拿出一卷布,展開,卻見裡面是密密麻麻的銀針、小刀、鑷子等物。澹臺瑾用手指捏出一柄約有手掌長短、薄如蟬翼的銀色小刀來,在修長的手指上繞了一圈,隨後——塞到了扆眉手裡。

    扆眉下意識地接過小刀,結果愣住了:「什麼意思?」

    澹臺瑾氣定神閒:「你來。」

    「怎麼可能我來!」扆眉擰著眉,語調上揚到近乎尖叫,「你不是軍醫嗎?」

    澹臺瑾撓了撓下巴,見扆眉死死盯著他,嘆了口氣,道:「我已經沒有辦法做手術了。」

    扆眉不說話,只是依舊看著他。澹臺瑾跟她對視了半刻,最終還是舉手投降,將手上的兩個護臂解了下來。

    隨著護臂鬆散,澹臺瑾寬大的袖子也落了下來,隨後扆眉就看到澹臺瑾兩邊的手腕上,各有兩道寬而短的傷疤。

    其他的傷扆眉可能分不清是怎麼造成的,但這兩道傷疤扆眉可是太熟悉了——那是手筋被挑留下的疤痕。

    「我曾經被俘。」澹臺瑾一句話解釋了自己這道傷的由來。他身為軍師,若是被俘,受苦自然也是身先士卒。

    一般來說,手筋被挑之後,那一雙手幾乎就廢了,難怪在軍中,澹臺瑾似乎一天到晚都很閒的樣子,最多動動嘴皮子,管著軍醫營卻什麼也不干,原來不是不想干,而是什麼都做不了。

    扆眉張了張嘴,第一反應是推辭,但是仔細想了想,若是自己縮了,那閻玉可就真的涼了。握了握手掌,扆眉忍著手心的濡濕,接過了蟬翼刀。

    然後下一秒,刀和手一起被扔進了熱水裡。

    扆眉被燙的雙手通紅,擰著眉失聲尖叫,澹臺瑾卻是充耳不聞,伸手將扆眉的雙手摁在水中。等到扆眉的雙手適應了水溫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骨節都麻了。

    盡力平穩好呼吸,扆眉舉起蟬翼刀,還沒等她開口問怎麼剖,澹臺瑾的一雙手就覆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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