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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李異察覺到陽關的沉默，轉頭問道。

    「他……很漂亮。」陽關沉默了一下，抬頭看李異。

    因為從小跟著蘇闔長大的緣故，陽關甚少誇讚別人的的容貌，但是舞台上的那個少年，實在是太美了。

    陽關也見過幾個漂亮的少年，閻秋生的冰冷如霜，陸霽的英武大氣，周澄澄的活潑靈動，甚至那隻金瞳鬼，也是精緻中帶著戾氣。然而舞台上的這個少年，卻是透著一股子不沾染凡塵的空靈氣息，讓人一瞬間記住的不是他的容貌，而是氣質。

    《霓裳羽衣曲》的調子依舊在緩緩流淌，少年從舞台上站起身來，卻見他穿著一件月白色的緞袍，卻是沒有穿靴子，赤著一雙瑩白色的玉足，緩緩踏上之前那些少年們拋上去的綢緞上！

    陽關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氣，那些綢緞雖然兩頭有重物固定，但是舞台上並沒有凹槽，就算有，那綢緞又細又長，還滑，稍不留神就會直接掉進水裡。可是那個少年，卻是如履平地一般的在綢緞上面行走，手上的琵琶也穩穩噹噹的，一絲兒音都沒有錯亂，可見武功造詣之深！

    觀眾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少年如同精靈一般輕輕巧巧的從一根綢緞跳到另一根綢緞，衣袖上的兩條帶子如同羽翼一般，使得他整個人都飄然欲飛，不愧為「霓裳羽衣」之名。

    他之前只是聽閻玉說過，李異曾經有個相好，在一個叫做燕華樓的青樓。不過據說他並不是以這個行業為生的，只是比較喜歡唱歌跳舞，外加跟燕華樓的樓主認識，所以經常來燕華樓客串表演，輕易不出現，一出演便是震驚四座。不過據說這個人不管平時有多懶，只要有一個人來，他必定會在燕華樓登台。

    少年信步走在綢緞之間，腳尖輕點，突然在正面對看客的那根綢緞上站定，目光如秋水橫波，緩緩掃過那些在賣力呼喊著的觀眾，隨後嘴角揚起了一個淺淡又攝人心脾的微笑。

    「當時乍見驚心目，凝視諦聽殊未足。一落人間八九年，耳冷不曾聞此曲……」他看的方向哪裡呢？是李異嗎？他現在還在喜歡李異對不對？陽關扭過頭看李異，卻發現他也在一瞬不瞬的盯著舞台上看，不禁低下頭，手無意識地抓著李異的袖袍，手指緩緩收緊。

    「妍媸優劣寧相遠，大都只在人抬舉。李娟張態君莫嫌，亦擬隨宜且教取。」少年緩緩地彈完最後幾個音符，對著各位觀眾深施一禮，隨後緩緩地退了下去，只留下這滿天的喝彩聲。

    李異此時也百感交集，三年前，他剛剛來到此地，本想隨便喝點酒，看看歌舞，卻不料，遇見了這個美的不染凡塵的少年。當時的一曲《霓裳羽衣》，為他的人生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扭頭看陽關，就見他依舊在歡脫地吃著羊肝畢羅，不禁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髮，湊過去親了一下他的頭髮：「好吃嗎？」

    陽關塞了滿嘴的食物，點了點頭，李異放鬆下來，一抬手，去卻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抓住了。

    「阿陽？」

    陽關默默地鬆了手，兩三口將最後一個羊肝畢羅塞進嘴裡後，鼓著腮幫子含含糊糊道：「我想起來我找周澄澄有點事情，我先回去了。」

    「嗯？等等，什麼叫你先回去，我跟你一起回去……」

    「不用了。」陽關似乎是在拼命忍住什麼，快速地站起身來，轉身就往外走去。李異趕緊想跟上，後面卻傳來一個清澈空明的聲音：「李公子？」

    李異腳步頓了一下，內心微微地嘆了口氣，轉過頭去，淡淡地念出了那個名字：「南嶼。」

    原本正偷聽隔壁動靜的周澄澄就聽自己房間的門猛地被撞開，門板敲在牆上驚天動地的響，嚇得隔壁在玩遊戲的扆眉和唐鷂都一下子沒聲兒了。周澄澄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卻見陽關悶頭就闖了進來，一頭栽在他對面的那張床上。

    周澄澄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陽關，怎麼了？」

    陽關將頭埋在枕頭裡，不說話，周澄澄卻覺得手下的身體呼吸的越來越急促了，趕緊將他翻過來：「你怎麼了？」

    這不翻還好，一翻，周澄澄就看到了陽關那張憋得通紅、淚流滿面的臉。

    ……

    「李公子可是好久沒來燕華樓了，我這托朋友托親戚，這才問到您什麼時候從唐門回來，早了好幾天就在這兒候著，只等您來。」南嶼彎下腰給李異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滿上一杯，語氣輕輕的，帶著幾分慢條斯理。南嶼的的聲音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嘹亮又帶著一絲清朗，誰聽了都會被吸引住，也就是因為這幅嗓子，哪怕南嶼再懶再挑剔，都有人捧著大把的銀子讓他演出一曲。

    「之前閒著，來這裡找個樂子，現在忙了，而且，以後……也不會來了。」李異神色依舊是淡淡的，接過酒杯，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是因為……那個白色頭髮的少年嗎？」南嶼倒酒的手顫抖了一下，撒出了幾滴透明的酒液。

    李異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要說他心中完全沒有負罪感，那是不可能的。三年前，他第一次來到這裡，看到他跳的「霓裳羽衣」之後，便被他的臉龐和嗓音吸引住了，便借著探討音律的名頭約過他好幾次。兩人有過幾段露水姻緣，李異也曾經想過若是以後大仇得報了，兩個人一起過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