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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1:11:05 作者: 伊闕關
大部分孩子六歲上就要開始幫父母干農活了,所以蘇闔每次都在每旬三、六、九,也就是趕集的日子上午在土地祠開課。
蘇闔自然是沒有財力給每個孩子都配給一支毛筆,而且說難聽的,這些孩子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握毛筆的機會,所以蘇闔只是將字寫出來教他們一個個認。從認字開始,慢慢地開始讓他們背一些朗朗上口的詩或者文章。若是等他們某一天發達了,會認字就有會寫的機會!
久而久之,八里鎮的人對於蘇闔尊敬程度又上了一個台階,幾乎所有鎮子的農民都認得蘇闔,並且會恭恭敬敬地叫他一聲「蘇先生」。
陽關雖然一直被蘇闔約束,被禁止出去打架,但是自從那件事後也很少有人會欺負他了,零星的揍了幾次刺頭,父子倆這才算在八里鎮站穩腳跟,陽關也成了這一帶的孩子王。
搬了將近兩個半時辰的貨物,已經日上中天,陽關放下手中的貨物,一手接了錢,一手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摸了摸腰間今天賺的一貫錢,想著蘇闔快要下課了,陽關在考慮要不要去接一下他,順便買點牛肉,回去做點蘇闔喜歡的牛肉麵給他賠個禮。也不知道早上給他留的雞湯他有沒有喝,那可是他幫賣雞的阿婆抓住小偷的報酬。
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遠處跌跌撞撞的跑來,逢人就問「陽關哥哥呢?」,陽關瞅著他有點眼熟,好像是蘇闔的一個學生,叫柴華還是柴樺來的,蘇闔好像誇過他挺聰明,就高喊了一聲:「我在這兒,怎麼了?」
就見那孩子轉過頭,幾乎是手腳並用跑到陽關面前,一頭撞了上來:「陽關哥哥!」
陽關一把扶住他,就見那小孩兒的小臉因為劇烈運動變得通紅,臉上都是汗珠,用衣擺幫他擦了擦:「怎麼了?」
「蘇先生……他……他……」
「蘇闔怎麼了?」陽關臉色一變,一把抓住小孩兒的肩頭。
「蘇先生被人抓走了!」
「什麼?誰幹的?」
「就是昨天那個什麼男的管家!蘇先生正在教我們念千字文,他們直接衝進土地祠把蘇先生敲暈了帶走了!」
柴樺只覺得抓住他肩頭的兩隻手倏然變得滾燙,不禁痛呼出聲,陽關見狀趕緊鬆開手:「你知道他們是往哪裡走的嗎?」
柴樺點點頭:「我看到他們是朝著南邊兒走的,應該是出了鎮。」話音未落,面前的陽關已經不見了。
……
陸陽關拼命地奔跑著,剛剛到脖頸的馬尾抽的脖子生疼,他卻渾然不覺,只想著快一些,再快一些。
出了鎮子,入目只有一片茫茫的鹽鹼地,空氣中都帶著沙土的氣息,頗有一番「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人煙稀」①的景象。不過陽關完全沒有欣賞景色的心情,略走了一會,又跑了大概小半個時辰,就到了另一座小鎮,鳴沙鎮。
陽關聽蘇闔說過,他們旁邊的小鎮是一個縣男的封地,這個縣男是靠著誣告某個官員所有被授予縣男爵位的。蘇闔說起來的時候一臉的不屑,不僅因為這個爵位的來路,更是因為縣男只是從五品上,是最低的一層。
來路不正的爵位,縣男本人也不可能正到哪裡去,欺男霸女只是常規操作。只是陽關沒有想到,這個伯爺的手竟然能伸這麼長。
他一直都知道蘇闔長得有些過分好看,但是這幾年他的架不是白打的,一開始還有人因為他的外貌欺負過他,但後來十場架九場是因為有人欺負蘇闔所以打起來的。蘇闔也不是沒有努力過,他憑藉著自己的學識成功地贏得了八里鎮大多數人的一聲「蘇先生」。
在陽關眼裡,蘇闔就是四書五經里的那個「君子」,是一株寧折不彎的翠竹。他太了解蘇闔了,別看他教孩子的時候很有耐心,平時對自己也完全沒有架子,自己直接喊他名字從來不生氣,還會喊自己「小惡鬼」。但是蘇闔骨子裡卻是一個大丈夫,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侵犯他的尊嚴。若是觸及他的尊嚴,那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陽關已經十五歲了,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懵懂幼童,那些人對於蘇闔存的什麼樣的心思就算蘇闔什麼都不對他說,他也明白。所以陽關害怕,他害怕那個縣男真的對蘇闔做什麼,更害怕蘇闔會對自己做什麼。
他只有蘇闔一個親人了,他只想要他活著。
城門口盤查森嚴,陽關遠遠地觀察了一會,覺得如果穿戴兜帽太過顯眼,而且容易被仔細盤查,他思考了一下,從衣擺上扯下了一片布當做頭巾,將自己白色的頭髮包裹住,偷偷跟著一個賣貨物的商隊混進了鳴沙鎮。
比起八里鎮的熱鬧,鳴沙鎮明顯要荒涼的多。零星的幾個店鋪,房舍破舊,路上男男女女都穿著破舊的衣衫,低著頭快步的走著,希望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大街上有不少穿著統一家丁服飾的人在遊蕩,人們見了他們無不退避三舍。
幾乎不用尋找,陽關抬頭就能看到,鎮中最高最華麗的那棟建築,無疑就是縣男的府邸陳府了。陽關從商隊中偷偷溜出來,進了陳府對面的那家酒樓,陽關咬了咬牙,將今天所有賺的錢開了一間人字房。
人字房在二樓,陽關接了鑰匙,在上樓梯的時候不經意的一抬頭,卻撞進了一雙幽深的眼瞳。
陽關愣了一下,卻發現這是一個正在下樓的男人。男人長得一副高鼻薄唇的樣貌,和蘇闔風格不同,但也極為英俊。身形高大,寬肩窄臀,明顯是練武人的身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