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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53:54 作者: 雨聲百穀
    唐澤已經發現了,他在攻擊兩個部位,一個是腦袋,一個是心臟。黑袍太多了,唐澤只在屏幕上看到過這場面,無數的喪屍撲向人類,又或者無數蒼白的鬼魂整齊劃一地看向誤入鬼蜮的活人,唐澤也能讀懂他們的想法:【殺了他】。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所有人的想法和目的如此一致,無數個三個字絞成死亡的鏈條。可是張哥看起來還算遊刃有餘,他靈活地穿梭在一個又一個撲過去想殺了他的黑袍人之間,動作流暢像魚遊動在水裡,下手力度很重也很穩,但刀很鋒利,於是看起來又輕鬆,刀鋒的寒芒滑向脖子、眼睛和心臟,鮮血順著刀的軌跡噴涌到漫天的大雨之中。張哥渾身都是血,臉上濺上鮮紅的血跡,又被雨水沖刷而下。唐澤盡力保證自己安全的同時周圍觀察著張哥。他本來沒有太多擔心的情緒,但是他很快發現一件事:張哥似乎很急。

    為什麼?唐澤憑藉著自己對張哥淺薄的了解,又看了一會兒,覺得他似乎真的很急,動作很趕——張哥坐在客廳,唐澤刷完課出來,問燉著的湯火關了沒有時,張哥急急忙忙起身奔向廚房的時候就是這樣子.....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是唐澤突然就是想了起來,而且開始覺得擔心,好像此刻才看到那巨大的困難,還有死亡將至的陰影,對於嚴重後果的恐懼,好像此刻才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自我安慰誰面對這種情況能不焦躁呢?可是心裡的擔心還是逐漸凝結成實體,壓得他胃有些疼。他看著張哥迎著暴雨往前,手上刀刃割開雨珠,割開黑袍的胸膛,被雨水稀釋的血液在腳下聚成一個又一個血潭,動作里蘊含著絲毫沒有隱藏之意的匆忙......好像急著去廚房查看快要燒乾的湯。

    第一個被劈成兩半的人站立了起來。

    唐澤之所以一瞬間就注意到了,是因為那被劈成兩半的人不僅站了起來,還飛了起來。即使經歷了這麼多不可思議的事,唐澤還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飛起來的、只有兩半屍體的黑袍人。兩半身體不太嚴謹地對接在一起,兩雙手伸出。黑袍人都不再動作了,唐澤也情不自禁地抬頭看過去。

    他又聽見了聲音。

    這次的聲音和以往的聲音都很不同......他根本描述不來。那不是在人世間能夠聽到的聲音。唐澤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人按著似的一直往下一直往下,沉沒到黑暗的深海里,沉沒到靜謐的宇宙中,觸碰到那長滿觸手的龐然大物,巨大的白色眼珠上是勃動著跳躍著的藍色血絲,中間是一條豎著的瞳孔。他毫無知覺地張著嘴呼吸,醒過來的時候猛地去摸脖子左側,手心下的鱗片一張一合地呼吸,脖子上掛著的項鍊燙得他難以忍受,胳膊的劇痛讓他幾乎要摔倒在地,蟲子在爬行的感受越來越清晰了。

    他在變化......

    黑袍都在變化。

    眼睛。

    他看得越發清楚了,雨滴落下的速度變慢,無論距離是遠還是近,目光只要移過去就看得清清楚楚,不需要緩衝,也不需要眨眼,只需要把目光放上去。他看到張哥面色謹慎,雙手持刀,專注地觀察著......不,不對,刀光還是在不斷地斬向黑袍人的心臟,只是張哥的動作在他的眼睛裡放慢了......

    利爪。

    他的手劇痛無比,清晰地感受到這是兩種力量的抗衡。但是他能看到,能看到和他一樣穿著黑袍的人,雙手急劇變化形成了利爪,往下砸進石盤,爪下的石頭立刻崩裂至粉碎。這雙新出現的利爪能夠輕易地撕碎人,能隨隨便便把人的腦袋扒開,而砍斷利爪所需要的力道,和砍斷脖子所需要的力道完全不同,唐澤光是看一眼就能知道。

    軀體。

    整個軀體都在變化,好像每一塊骨頭都被扣了下來,像樂高玩具一樣重新排列組合。骨骼結構變化,於是動作能夠超越人的極限,可以在地面上悄無聲息地滑行,也可以輕鬆躍至半空給站著的人致命一擊。面孔蒼白,五官模糊,眼睛和鼻子的部分都成了模模糊糊的暗黑色,唯一清晰的是一張嘴......而嘴變得像蛇,能長大到不可思議的程度,牙變得尖利,只要含住輕輕一甩頭就能把人的胳膊撕下來,根本不需要費什麼力氣。

    唐澤現在明白張哥為什麼表情凝重而專注,即使是在剛剛他完全處於上方的時候。這是必須要認真對待的戰鬥,等到某一個節點過後,異變發生後,這就不再是一個程度的較量,就像赤手空拳比不過冷兵器,冷兵器對陣熱武器則基本沒有勝出的可能......他知道張哥為什麼著急了。為什麼張哥要主動沖入到黑袍之中,要儘可能快地多解決一些黑袍,而不是單純地拖時間。為什麼他動作因為快速而顯得狂烈焦躁。因為他必須在有把握的時候多解決幾個,他只能在有把握的時候多解決幾個。

    和眼前這些的生物互相攻擊,就像勇者赤手空拳地去對戰惡龍。

    慘白的面龐隱沒在黑袍之中,一起發出悲鳴,唐澤幾乎是被另一種力量拉著向前踉蹌,他勉強扯回自己的神智,而其餘的黑袍已經潮水一樣湧向張哥。張哥很快改變了策略,他不再兇猛地進攻,蒼白的厲鬼張開黑洞洞的大嘴撲過來時他只是後退和躲閃,利爪裹挾著毫不掩飾的殺意砸向他時他只是橫著刀格擋,雨水被巨大的力道震碎成更小的水珠,刀背和利爪相接,暴雨中閃出很快就熄滅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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