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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53:54 作者: 雨聲百穀
蜘蛛的腹部開著一個大洞,隨著走動,青色的,半透明的血液不斷地低落下來。
唐澤被細線操縱著,跟著蜘蛛上到三樓,踏上螺旋而上的石階,來到一個石台之上。石台花紋繁複,正中央刻著一隻沒有瞳孔的圓眼睛。垂落著的細線在唐澤的面前扭動,變換身形,耳邊傳來了陌生文字構成的低語。
這些細線像是在模仿著什麼。
唐澤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種,兩個東西同時完全重合在同一個空間的怪異感受。絲線在他面前纏繞,交疊,組成一個有一個怪異的三維形狀......又或許不是三維,這些細線引導著他,去和那更高維度的存在對話。他眼前猛然閃過一片紅色,視線又立刻被拉遠,讓他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在和一隻巨大的紅色瞳孔對視。他渾身都是冷汗,如果現在細線放開他,他恐怕也會因為驚駭而無法動彈。各種各樣的,難以言述的色彩在他眼前晃動,拉近又拉遠,一個凳子上長出了一隻腦袋,該是臉的部位全部是密密麻麻的眼睛,雙目鮮紅的刺蝟停留在大片的,被壓縮成威化餅乾大小的寫字樓上,無數扭曲的生物在面前漂浮,又被一隻伸出來的大手抓住,拽長.....
巨大的紅色眼睛占據了天空,冷冷地俯視著這一切。
唐澤開始嘔吐。他吐出鮮血,染紅了石台上的眼睛。他痛苦地閉上了眼,希望這詭異的景象從他腦海中遠離。但是沒有作用,那些東西似乎是在他的大腦中發生,他不停地往外嘔出鮮血,在眼睛完全被染成紅色的一瞬間,石台上的瞳孔也出現了。唐澤感受到有什麼東西在被拽離自己的身體,被這石台上的眼睛吸收。
他的身體越來越輕盈。
寄居在他身體裡的那個靈魂,已經離開了。唐澤能感受到。他的身體在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如此的輕盈。一個常年背負著重壓的人猛然被解開了束縛,動作間簡直可以飄起來。即使唐澤只是蜷縮著躺在地上,他也能感受到這種重壓被取開的輕鬆。
他不再嘔血了。
唐澤渾身冷汗。鮮血全部被石台吸收,他的衣服沒有沾染上一絲紅色,但是濕噠噠的,被冷汗浸透了。稍微恢復了一些力氣,唐澤哆哆嗦嗦地去摸褲兜里的匕首,右手上劇烈的疼痛這才後知後覺的傳過來,蜘蛛的步足從他的手臂中穿過。他只好改用左手......
他艱難地蹭著石壁爬起來,看到蜘蛛盯著石壁這邊。絲線調動著開一的臉,拽出一個狂熱的、謙卑的、期待無比的表情。蜘蛛沒有下一步動作,只是在盡力地感受,吸收這美妙的一刻。唐澤盯著它,顫動的手放在褲兜里,捏著匕首。
他本來以為會出現什麼怪物,但是什麼都沒有。石台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安靜。蜘蛛巨大的步足一步一步走上石階,動作虔誠而小心翼翼。
它似乎已經忽略了自己的存在,只是一心注視著那被染紅的眼睛。唐澤趁此機會休息了一會兒,他已經失去了對時間的正常概念,頭腦也有些模糊。
在他清醒的間隙,他對蜘蛛說:「祂還被召喚出來,這只是步驟之一。是嗎?」
蜘蛛分給他一些注意力,然而只是注視了他一下,就繼續去盯著那眼睛。
它已經失去了和自己對話的興趣。
唐澤繼續往後靠,他需要休息。
他抬起眼皮看了一下蜘蛛,蜘蛛腹部的大洞還在往外流著液體。
大哥,你在流血誒!!!
蜘蛛既沒有關注自己的身體,也沒有關注他。唐澤懶得想蜘蛛有沒有痛覺,他更關心自己還能活多久。
蜘蛛沒有繼續殺他,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還是因為他還有利用價值?
昏昏沉沉間,耳邊突然傳來利刃破空的聲音。等到他一睜開眼,面前一個東西已經飛了出去。他順著物體運行的方向去看,一把長刀穿過了蜘蛛腹部本來就有的大洞,勁風帶著蜘蛛往左飛,直直地把蜘蛛釘在了牆上。
唐澤猛地直起身,身體各部位傳來地疼痛讓他差點又倒下去。樓梯口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唐澤大喊:「哥!天花板上也有東西!」
蜘蛛看起來就很難纏。自己能夠輕易破開它的腹部,不是因為自己厲害或者蜘蛛孱弱,而是因為在那個時刻,『弟弟』握住了那把刀。
天花板上垂落的絲線似乎和蜘蛛是一體的,那些東西數量眾多且無數不在,如果真的被蜘蛛操縱用來攻擊,很難處理。
蜘蛛巨大的步足輕易地彈開那把匕首,即使看起來已經受了重傷,落地時依然輕盈靈敏。
「你來了。」蜘蛛再一次開口,「不過我的工作已經完成了。」
張哥不和它廢話,握著手中另一把刀繼續攻擊。出乎意料的,蜘蛛很少反擊,甚至連防禦的動作都很少有,巨大的步足只是有時候會下意識地抵擋幾次攻擊。
「開一,是你,很久沒見。」在確保蜘蛛沒有威脅後,張哥開口了。他注視著那張灰敗的面容,那張曾經朝暮相處的面容,「坐以待斃不是你的行事風格。為什麼不反抗?」
「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蜘蛛說道。
「什麼任務?」張哥問道。他的聲音像往常一樣溫和,好像只是多年未見的老友進行一次普通的聊天。「我很想知道,這麼多年,你都在做什麼?」
蜘蛛操縱開一的臉露出笑容:「誘導回答的技巧,我們曾經一起學習。不要把這些招數用在我身上。」它繼續說道:「而且,我想研究所並非一無所知。不然,你為什麼能夠來到這裡?你能夠認識到他的重要性,所以你來了;可是沒有意識到他的重要程度,所以他在這裡,而我完成了我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