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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53:54 作者: 雨聲百穀
    老頭兒肺部和嘴上都是有一塊『空洞』。

    並不是完全空缺了一塊,而是一塊烏黑色的污漬一樣的東西,好像一個小型黑洞附著在他身體上。那種巨大的哮喘聲,就是從這黑洞中發出來的。

    老頭兒的嘴上,也是這樣的景象。

    對於唐澤而言,他見過很多血赤糊拉的怪物,沒有一個讓他感覺如此心理不適。這兩個空洞,放在老頭兒幾欲消失的身體上,形成了一種怪異的cult感,十分獵奇。

    死的時候恐怕身體上真的被挖空了一塊兒吧......是多慘烈的事故啊。

    老太太整體看起來倒還好,就是脖子上凹進去一半,好像被什麼重物壓久了一樣。

    在唐澤的耳中,老頭兒並不能說話。可是,老太太還是如常地和旁邊的老頭兒聊著天:「你就是讓我來找他們?他們能帶我出去?」老太太嘟嘟囔囔地用方言抱怨了老頭兒幾句。

    老太太抬起頭,目光在這四個人中巡視了一圈。

    她對著看起來比較更像活人的唐澤說:「你好,我叫胡雁。」

    ......

    四人小隊擴展成了六人,也擁有了小隊配樂:能嚇死人的肺部呼吸聲。走在大霧中,聽見這聲音,百鬼都可以退散。唐澤看著小隊中的奏樂大叔,他和姓胡的阿姨牽著手,兩個人年齡都不小了,走起來有些傴僂。

    臉上都是憂心忡忡。

    唐澤在胡阿姨的講述中大概辦猜測辦推導地明白了:老太太和老頭兒是夫妻,兩個人一起經歷了車禍。老頭兒應該是當場死亡,老太太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二人一起來到了這個地方,老頭兒用各種方式提醒著妻子,不要在這個世界沉淪。

    現在,老頭兒又引導著妻子,來找到了他們。

    不過......

    站在小區門口,在踏入大霧前,唐澤看了一眼叫做胡雁的阿姨。

    唐澤推測,已死和未死的人,對大霧的感受是不同的。

    對於已死之人,大霧就是自己消散後的最終形態;對於未死之人,大霧就是通往生機的路。

    正如王若凡和余鴻志兩個人,似乎都對大霧有著一種親切和感知。

    而老莫已死,就會在大霧中迷失方向。

    這個阿姨卻沒有王若凡那樣的感受......她真的能有活下來的機會嗎?根據他所查看的資料,公交車,似乎不會讓肉體已經完全死亡的靈魂上車,除了老莫這樣的工作人員......

    唐澤在心裡嘆了一口氣,等到了地方再說吧。

    「你們兩個應該都能找到路,就一個走在最前面,一個走在最後面吧。」唐澤說,「王若凡腿不太方便,我背著她,接下來是阿姨和叔叔,然後是老莫,余鴻志走在最後,可以麼?」

    唐澤重點問了一下余鴻志。

    站在這裡,余鴻志不覺得大霧危險,反而有一種下意識的方向感。他趕忙點點頭。

    得到肯定的答覆,唐澤說:「好,那我們儘量走得緊密一點。王若凡指導方向,余鴻志,你如果覺得有問題,就大聲說,可以嗎?」

    一行人出發了。

    踏進霧中,唐澤問背上的王若凡:「覺得怎麼樣?」

    王若凡閉上眼睛感受了一會兒,點點頭:「先往左走。」

    一行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大霧中。背後,本來形式規整的小區,慢慢地,完全變成了白霧,直到徹底消散了,融合在這一片天地之間。這霧氣,和唐澤身邊的霧氣,沒有任何不同。唐澤擦了擦頭上的汗,臉上的水剛擦完又冒出來,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落者。他難以分辨這是霧氣凝結在了他臉上,還是自己的確如此疲勞。王若凡不重,這是他在小區裡的感受;等到了大霧之中,唐澤卻越來越感受到了背上的壓迫。

    千鈞之重,舉步維艱。

    有那麼幾個瞬間,他甚至懷疑背上的已經變成了一個惡鬼。

    但是他脖子已經沉重到抬不起來,連轉頭去看看的力氣都沒有。幸好,背上的人還在持續不斷地說著方位,熟悉的聲音拉回唐澤的理智。他幾乎是憑藉著本能,渾渾噩噩地走著,走著......

    「到了!!!」

    一聲陡然拔高的聲調又聚集了唐澤快要潰散的魂魄。

    面前,一個公交車站台,一輛破舊的公交車。

    背上的聲音又問:「是這兒嗎?」

    唐澤愣了一會兒才聯通腦子和嘴:「是。上車吧。」

    六個人中,有四個都面色青白,行動緩滯,狀如殭屍。唐澤知道此時不是磨蹭的時候,但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坐到了長椅上,好像沙漠中的旅人一頭栽到水裡。老莫也是滿臉迷濛,站在原地,努力地讓自己清醒過來。老爺子的狀況最差,他的身體霧化得越來越嚴重了。老太太和此刻的唐澤差不了多少。好在站台附近,似乎是正常的,稍坐了一會兒,便覺神智逐漸清明。

    唐澤誤打誤撞選擇的長蛇陣形,是他們能走出迷霧的關鍵之一。兩個清醒的控制著方向,剩下的人幾乎都是在下意識地跟著走。如果沒有約束,他們很快就會各自迷失在霧中。

    「先上車,你們兩個,先上車。」

    余鴻志看出唐澤此刻力不從心,把王若凡移到自己背上,兩人站到車門前,車門自動打開了。與此同時,公交車似乎也發動了起來。唐澤支撐著長椅起身,瞧了一眼駕駛位,黑洞洞地,仿佛蒙了一層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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