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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53:54 作者: 雨聲百穀
    他發現公交車上的鬼都抬著頭,十分專注地盯著電視。

    隨著雪花的躍動,插入的畫面所延續的時間越來越長,唐澤甚至都感覺自己的大腦中留下了斑駁的、跳動的色塊或者是蓬勃生長、奇形怪狀的肉塊;他看不清那是什麼,但那一幀幀畫面所帶來的扭曲感已經被他的大腦接受,傳達給他的身體,他情不自禁地握了握拳,視線模糊了一秒,眼前的場景在他眼前放大又縮小,這使得他感覺稍微有一點心悸...饒是如此,他還是緊緊盯著小電視,生怕自己錯過什麼本應該獲得的信息。

    在這種讓人不快的跳動過去之後,雪花逐漸平靜下來。接著,一個女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她在說:終點站到了。

    這個女聲沒有那種機械感,不如說恰恰相反,聲音非常溫柔,湊在耳朵邊上一樣。

    話音一落,所有的鬼都站了起來。

    除了那對中年夫妻。

    第98章 借火

    遵守秩序的乘客,一個接一個地下車了。

    他們下車之後,沒有停留,也沒有露出茫然的神態,一行人目的明確,腳步不停,直接走入了濃霧中。

    唐澤看著這些人的背影,發現有什麼地方不對:剛剛那個大哥,身形沒那麼膨脹了。下了車之後,他慢慢幾乎恢復成一個正常人的樣子,唐澤又懷疑是自己看錯了,他想再仔細看看,可惜大哥很快就走入了濃重的灰霧之中。

    只有那對夫婦沒有下車。

    他們一改之前的平靜,小動作不斷,腳不停在地上蹭來蹭去,抓耳撓腮,神態也很焦躁,似乎有兩隻隱形猴子趴在他們背上拼命尖叫和攻擊一樣。二人一直往窗外看,眼神直勾勾的,在車裡極度安靜的情形下,他們製造出來的小小噪音吸引了唐澤很大的注意力。

    所有鬼都下車了,他們怎麼不下去?

    中年夫妻表現得十分焦躁不安。

    而他們的身體,也慢慢開始發生變化了。靠窗的那位男士,唐澤看不清楚他的身體,但是由於他還算比較高的緣故,唐澤能很清楚地看見他的腦殼。

    夾核桃的時候,用核桃夾是很方便的。大部分情況下,用這種工具都能夾出完美的核桃:圓滾滾的核桃啪得裂開成兩半,再將裡面的核桃仁剝出來,拿出來,像是人的大腦。但是,如果不控制力道,很可能把這個『大腦』夾碎,核桃仁糊在夾子上、殼上,核桃油被榨出來,油乎乎地糊在手上。

    這位男士的腦袋,就像一個夾核桃的失敗品。他的腦殼扁了、碎了、裂開來,裂得奇形怪狀,大塊小塊危險地聯繫在一起;裡面的大腦,也很慘不忍睹,腦漿流了出來,他身上冒出來的血和腦漿混在了一起,核桃仁一樣的大腦,一半還在那畸形的腦殼裡,一半滑了出來,吊在外面,隨著他焦躁不安的動作亂晃。

    離唐澤比較近的這位女士,則主要是身體形狀變化多端。她的左胳膊,肉和骨頭已然分離,肉軟乎乎地垂吊著,骨頭則劍一樣刺向空中;右腿蹺二郎腿一樣,只不過翹得太高,緊緊貼著胸口,右腿伸出來的斷骨,和胸口刺出來的肋骨交纏在一起。身體不能稱為正常人會有的姿態,看一眼都會覺得作為一個人類,維持這樣的姿勢真是受罪。女士的右胳膊,和男士的左胳膊重合了。兩個人的胳膊就如同疊放在一起,然後放在液壓機下壓了一下。

    唐澤正在考慮自己跟著下車是不是還能更安全一點後,車又發動了。

    開出灰霧之後,唐澤再去看中年夫婦,兩個人已經恢復了正常。

    唐澤還是忍不住拿眼睛去瞥,中年夫婦坐在一起,神情有些憂慮。

    他們為什麼不下車?

    這兩個人是跳樓摔死,還是車禍?

    如何根據屍體的形態判斷死因呢...唐澤覺得自己的知識還是太欠缺了,看來自己得買點書,看看不同死法下的屍體都是什麼形態。

    為了拉進和客戶們的關係,他也是拼了...跑業務真不容易啊...

    從旅館往回返,到達的第一站就是『白河鋼鐵廠』。本來,唐澤是不打算在這個站點下車的,但考慮到車上還有兩個十分不穩定的因素,他還是早點下車吧。

    車一停,唐澤騰得閃了出去。

    在座位上坐得太久了,站起來的時候他根本不敢有絲毫停留,立刻從公交車門閃了出去。

    唐澤的心臟砰砰直跳。

    公交車再一次關上了門,唐澤站在一旁看著公交車開走,才鬆了口氣。他看了看,這個站台很簡陋,一個木頭杆子上面綁著一塊破破爛爛的鐵片子,用紅漆刷著『白河鋼鐵廠』五個字。站台約等於沒有,仔細查找,唐澤才在雜草叢中,看見一條隱約的紅漆刷出來的長方形,這就算是站台了。

    他抬頭,今晚的月亮是白色的,形狀既不算太圓也不算太彎,遠遠看去,像一塊在冰箱裡冷凍過的肥肉,讓他感覺有點噁心。

    唐澤拿出手機,現在差不多三點了。

    四周都是沒過腳踝的雜草,在雜草叢裡面踩著,時間久了,一股寒氣就從腿上蔓延上來。來不及管這些,唐澤拿出手機打算叫個車。背後,是死寂的鋼鐵廠,四周沉沉的暗夜茫茫不邊,偶爾有微風拂過。

    手機發出的亮光照在他的臉上,唐澤專注地看著。

    信號不太好,但也有一格,有時候還變成兩格。定位有點慢,唐澤盯著那個圈圈,沒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肩膀上,搭上來一隻冰冷的手,寒風吹拂,一個低沉的女聲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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