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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53:54 作者: 雨聲百穀
    問一個鬼要駕照,他是瘋了嗎?誰給他的勇氣,梁靜茹嗎?唐澤看著那張擠在玻璃上的臉和因為腐爛腫脹看起來砂鍋一樣大的拳頭,瘋狂地想著補救措施,接著就看見司機那雙灰敗的眼睛往上移動,看了看他。

    唐澤說:「哥,我就是隨口一問...」

    司機那灰白的眼睛像是蝸牛的一樣垂了出來,只被一根細細的綠色粘液吊在眼眶裡。細線柔軟,操控著眼球,顯得有些費勁,眼睛順著玻璃爬上來,中間往下面掉了一次,接著又爬了上來,在玻璃上留下一條綠色的痕跡,眼球晃悠著看他。接著,司機沒有回答,直接轉了過去。

    那個龐大的腫脹的身軀又費勁地轉過去之後,唐澤才感覺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司機的身體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背後和正臉都難以分辨清楚。他壓下狂亂的心跳,往後退,黑霧再一次瀰漫,隔絕了駕駛室。他這才發現自己手有些僵硬,是因為剛才太緊張,他一直死死握著拳。

    他一邊活動著自己僵硬的手指,一邊開始思考自己上班究竟是為了什麼,是為了錢嗎?是為了自我價值的實現嗎?是為了探尋存在的意義嗎?還是他只是庸庸碌碌地被時間推著做這個做那個呢?他想起了薩特的《噁心》,海德格爾的《是與時》,雖然他曾經也算一名學哲學的學生,但這兩本是他唯二認真看過的哲學方面的書籍...這兩本書,曾經帶他暢遊在哲學的領域,可是現在,當他帶著『我為什麼要被迫上夜班』這個問題去求助這些偉大的哲學家時,卻發現根本得不到一個答案,雖然他本來也沒咋游明白。

    不,不對...薩特那邊先放一放。

    這個車廂里怎麼人變少了?

    唐澤又數了數。

    小孩,老人,夫婦...

    少了上半身和下半身分離的青年。

    確切地說,少了青年的上半身。座位上,只留下了兩條腿,和腰部被擠得、壓得稀碎的血肉。唐澤看著從座位蔓延的血跡,能看出來,有一個渾身是血的人,從座位上下來,一路爬,直到爬到他的腳下。

    他看著自己腳底的血液,心情複雜。

    再一回頭,好嘛,又是一張慘白的死人臉,又是一個愛的回頭殺!

    果然在他背上趴著呢!

    青年慘白的臉上勾起了一個笑容。從那雙滿是死氣的眼睛裡,唐澤竟然看出來興奮,唐澤很明白這個眼神,這是看見獵物的眼神。

    腳底下傳來震動...是發動機啟動了,緊接著,又是咣當一聲!

    公交車的門突然關住了。

    第95章 工作福利

    張瀾說:「你也太適合當替死鬼了,誰看見你都想弄死你。這種級別的小鬼都敢破釜沉舟,嘗試一下去殺活人。」

    「...為啥啊?」

    「可能你身上陰氣太重吧。」張瀾說,「找替死鬼也是有講究的,我們這種就不合適,首先要殺我們就得承受被命火灼燒的痛苦,其實在這樣的身體裡,鬼也很難融合好,控制好,待在我們的身體裡,就像大夏天坐在鍋爐旁。」

    她又說:「但是你就很合適。怎麼說呢,你的存在仿佛天生就是為了讓鬼來奪舍一樣。」

    魏思燃在旁邊說:「鬼遇見你,就像燒魚遇見碟,炒飯遇見鍋,夏天遇見空調房,冬天發現暖氣屋。」

    「最美的遇見,為了最美的你。」

    唐澤欲哭無淚:「能不能別說風涼話了...這東西咋弄下來啊。」

    沒錯,他背著青年的上半身下車了。

    不是他太莽夫,而是他一回頭,看見青年慘白的臉的同時,腳底下也開始傳出來震動。

    司機要發車了。

    門也要關上了,這輛車,開門的時候動作慢慢悠悠,堪比長假歸來第一天開始上班的社畜,關門的時候倒是十分果決,好似馬上就要放假的高中生。

    他連忙沖了過去,一手死死抓住一側車門,車門砰得一下就關得嚴嚴實實,此刻也只有他手穿過去的地方,留了一條小縫。在求生欲的驅使下,唐澤咬著牙,愣是把車門掰出了一條小縫,把自己的另一隻手也插了進去。他一隻手扒著一邊門,額頭上青筋都蹦出來了,因為用力,臉漲得通紅,面目猙獰。

    他拼命地掰著門。

    但是不管怎麼樣,也沒法弄出一條供一人出去的縫隙啊!

    他抽出手,握成拳瘋狂地擊打著車門,車門本來就老舊,被他不要命一樣捶了幾下,發出巨大的抖動的響聲,唐澤感覺車裡的乘客都在看著他,這種來自於鬼的注視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但是也沒辦法了。

    他捶了幾下,感覺錘不開,又開始思念他的棒球棍和殺豬刀。以後一定和你們形影不離!唐澤往後稍退一步,深吸一口氣,用盡全身力氣踹了上去!

    又是一聲巨響,破舊的公交車似乎都被他踹得晃了一晃。巨響不斷在車廂里震動,後來,司機可能實在受不了了,把門打開了。

    門剛開了一條縫,唐澤就立刻鑽了出去。

    他下車之後,車砰得又關上了門,開走了。

    唐澤心有餘悸地看著開走的公交車,而一直在外面的兩人,觀看了他一頓猛如虎的操作,都沉默了。

    唐澤說:「怎麼就關門了呢?」

    「到點了,該開了。」張瀾說,「你不僅損壞公物,還把乘客帶下來了。」

    趴在他身上的半具身體,很輕,所以在他附在自己背後的時候,唐澤才絲毫沒有感覺。他往背後去看,又和青年慘白的臉撞了個正著。不過,這張臉的五官開始若隱若現,像是一個正在掙扎的溺水的人,時不時臉就被淹沒在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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