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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53:54 作者: 雨聲百穀
怎麼回事!
月亮的兩端比平常所能見到的更尖,更細。像是摔碎的玻璃,也像昆蟲的前肢。它不僅變化了,還在靠近,流星一般下落,可是它卻沒有遵循近大遠小的規則,就算持續不斷地下落...它還是保留著原來的大小。
唐澤懷疑這不是月亮。細雨落在身上,好死不死的,唐澤突然感覺這月亮是奔自己來了。
正在目瞪口呆因為流月而震驚所有沒有立刻反應過來的唐澤:你二大爺!
他有些慌,瘋了一樣往前奔跑。可是流月的速度極快,還沒等他跑出三百米,突然感覺後背一涼。
肉被挖開的感覺並不好受。唐澤一瞬間疼得忘了呼吸,往前撲了一下,趴倒在地,左邊背上被開了一個大洞,汩汩地流出鮮血。彎月勢如破竹,輕盈如羽又迅疾如風,毫無阻擋地,幾乎快把他的心臟挖出來,而唐澤甚至沒有聽到風聲。
唐澤左半邊身子已經疼得麻了,牽一髮動全身,他想爬起來逃跑,只用右邊胳膊試著提了一下力氣,就痛得直接歪倒在地上,頭頂冷汗涔涔,汗水糊住了視線。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的人走過來了。唐澤狼狽地趴在地上,臉陷在潮濕的泥土裡,喉嚨里一陣一陣腥甜。
倒霉...內臟也受傷了。喉中奇癢難耐,唐澤控制不住地咳了一聲,咳出數道血沫,因為這一動作,半邊身子再一次痛到痙攣。飛蚊症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頂峰,一道道扭曲的白色線條在眼前變換,眼睛聚不了焦。一雙鞋走到跟前了,黑色皮靴,行軍靴,很高,適合行動。餘光里什麼東西飛了過去,唐澤只能看到一閃而過的血紅殘影。
身體時不時一抽一抽,唐澤微微偏過了頭——這個動作讓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身體各部分的聯合協作,脖子上的那根筋動了,左半邊身子抽搐幅度都猛地增大了,這使得唐澤好像將死的蟲子一樣彈動了一下。
他看不清楚。視野里,模模糊糊地只有一個穿了一身黑的人...旁邊,浮著一輪血色彎月。只看了他一眼,唐澤就察覺到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陰鬱,好像他一直都認識這個人,好像躲了殺人犯多年,有一天突然收到殺人犯發來的郵件:找到你了哦~
唐澤模糊的視線還沒聚焦一刻,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踩得陷進了土裡。鼻子陷進濕軟泥土,難受至極,幾乎不能呼吸,好在這個人不怎麼太想為難他,踩過之後就離開了,似乎踩他就是為了玩鬧,和路過一棵樹於是順便摘一片葉子一樣輕鬆、隨意。
那個人徑直往後走,盤腿坐了下來。那一片土地上,全部都是滲進土裡的血液。血鮮血正從唐澤背後拳頭大的空洞處流出,爭先恐後地擠出來,染紅地面;傷口裡面,紅色的肉在蠕動著,一顆心臟在裡面,怦怦直跳。
他伸手捏住了那顆心臟,另一隻手拿著一顆種子。唐澤悶吭一聲,瞳孔開始擴散了,手底下抓著的泥土,觸感變得前作未有的冰涼。好冷啊...唐澤恍惚間都看見了漫天的雪,是小雪...那是因為他眼神恍惚,那只不過是飄落的雨絲。
種子被包裹在心臟正中間,來人滿意地抽出了手,滿手血紅,但是他並不怎麼在意,伸手在唐澤的衣服上擦了擦。唐澤幾乎被整死了,黑衣服的人哼著小曲離開,唐澤聽見很遠的,腳步離開的聲音,怪異小調的聲音,慢慢褪色了;自己身體上的疼痛,也逐漸遠去了;意識遠去,眼神渙散,耳邊,唐澤只能聽到自己胸腔中心臟的跳動聲——
咚,咚,咚
一下一下,堅實有力。
「哈啊——」
唐澤深吸了一口氣,猛地坐了起來。他一動不動地坐了好幾分鐘,才哆哆嗦嗦地摸上了自己的心臟。
「沒死...」
他手扶著旁邊的小樹想借力站起來,但是腿抖得厲害,沒起成。他又在原地坐了一會兒,稍微冷靜下來後才成功站了起來。周圍的林子沒有什麼變化,他抬頭看月亮,是白色的。
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沒有任何異常。地上,也沒有滲透的鮮血。
「是幻覺...嗎?」唐澤喃喃自語。
「這是怎麼回事...是做夢嗎?」
大半夜,一個人在荒山野嶺喃喃自語,行為確實有些異常。可是唐澤太需要說一說話了,這至少能給自己一點勇氣。唐澤往前走了兩步,混亂、疑惑和稍一回想就再次加諸於身的痛苦揮之不去,深覺自己即將崩潰,他用力錘了兩下樹,手破了皮,真實的疼痛把他從混亂中拉了出來。他靠著樹,閉著眼睛深呼吸了兩口。這樣靜靜休息了一會兒,才再次往前。
林子裡沒有路,到處都是一樣的路。他其實不知道要去往哪裡,只是覺得自己不能停下來。走著走著,身體暖和起來了,唐澤這才驚覺沒有雨絲了。
一棵樹後面現出一個人影,是一個小女孩。
唐澤:「......」
他眼前尚有一些模糊,只掃了一眼,並沒有看清楚,也不敢仔細看。
這可不吉利啊寶友。
也許是個稻草人呢,呵呵。唐澤這樣安慰自己。
他腳步頓住了,雖然因為剛剛遭受到的慘無人道的折磨,他還是眼前糊了一瞬,並且及時移開了目光,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他似乎和小女孩對視了一眼。不知為何,他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月亮。血月已經消失不見了,天上是一輪白玉盤,有薄薄的雲層遮著,美得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