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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53:54 作者: 雨聲百穀
什麼都沒有,絕對的寂靜。唐澤只能聽到自己早已不安穩的呼吸聲。
睜眼是很簡單的...唐澤眼皮動了動,那是他的眼球在緊張地轉動。壓著他的,不是睏倦,而是恐懼。這是哪兒?恐懼讓他幾乎失去了行動力。他用盡了全部的勇氣,也只是小拇指輕輕移動了一個微小的距離。
這觸感,像是土。
他躺在土上...為什麼?這不是村長家嗎?
別害怕,唐澤在心裡一遍遍重複。在這個瞬間,唐澤突然想起了他曾經在一部恐怖電影裡看見的一個情節...一個小男孩,父母離異,跟著媽媽。有一天,他媽媽回家晚了,看見小男孩沒有開燈,黑暗裡,一個小小的身影一動不動,面對著牆壁坐在角落裡。
「也許是害怕吧,小孩子嘛。」同去看電影的朋友這樣說。
唐澤那時候不以為然:「再怕也不能當縮頭烏龜啊,至少對著門吧,有什麼危險第一時間能看清,說不定還多點活命機會。」
此刻自己在這裡,唐澤才真正感受到被恐懼壓垮的感覺。他一遍一遍地告訴自己:睜眼看看,別害怕,可還是提不起勇氣。手底下是土,是在村子裡...還是山林里?
這恐懼究竟從哪兒來?它就像被刻在了骨子裡,唐澤輕輕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哼聲,想用這一點變化給自己帶來一些勇氣。可是,這聲音很快消逝在無邊的寂靜里。
睜開眼睛吧,至少看看自己的敵人是什麼。看看有沒有人正默默窺探注視著自己,看看有沒有一柄刀懸在頭頂——
「啊!!!!」
伴隨著一聲助膽的大吼,唐澤猛地張開了眼睛,不住地劇烈喘息著。四周,安靜無人,他躺在一處光禿禿的地皮上,黑壓壓的樹枝在山林中肆意生長,月光下顯得怪異非常。
在荒山野嶺。
唐澤抬頭,空曠的夜空中,懸著一輪渾圓血月。
是噩夢...?
唐澤爬起來了,抹了一把臉上出的冷汗。
「哥...?張哥...?老莫——」
他試探性地叫了幾聲,沒有人給他回應。四周望去,野草橫陳,樹木蕭條,入目淒涼,不像是能藏人的地方。
唐澤往前走,沒過五分鐘,就看見一條青石小路,通往一個烏漆嘛黑的山頭。
他覺得這裡很熟悉。
周圍只有他自己的鞋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音。唐澤一路往前,這石階很高,唐澤走得專心致志,偶一抬頭就看見一座廟堂。樣式奇怪,寺不寺觀不觀,裡面燃著蠟燭,暖黃色的燈光透出來。
唐澤抬頭看了一眼冰冷的血月,總覺得這裡倍感熟悉...又讓他覺得恐懼。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竟然體會到了一種回家的感覺。他搖了搖頭,清空自己的思緒。
走進這個無人的廟堂,裡面燃著十根燭火,一走進去,火光搖晃了一下。
*
四尊大佛立在眼前。中間有兩個,另外兩個分置兩旁。
中間的是白玉菩薩,慈眉善目,細眉如一對新月,丹鳳眼柔和又莊嚴,額上一枚圓圓的紅點,身著寶衣,手中托著玉淨瓶,裡面插著一根楊枝,看起來頗有悲天憫然之感。旁邊又有一怒目金剛,周身殺氣騰騰,血紅雙目瞪得巨大,睚眥欲裂,死死咬著牙,表情兇狠憤怒,雙腿開立身披鎧甲,身上纏繞著一條火一樣張揚的赤蛇,大張著嘴吐著紅心,張牙舞爪。
做工倒是十分精美,不是俗物,和它們比起來,唐澤之前見的、拜的,可謂都是呆板的『泥塑木雕』了。兩尊像都巨大無比,唐澤站在這裡,覺得自己簡直還沒有它們的腳大,等到他走近了,才發現這不過是一種錯覺,是那神像雕工斐然,栩栩如生,唐澤也去過不少佛寺廟堂,從未見過如此生動的佛像,倒像是一尊神本就活生生立在這裡,俯視著下面,確實讓讓人心生敬畏。
唐澤著了迷一樣走近了,他摸了摸玉菩薩像,只覺觸手溫熱,玉一般細膩,一碰上去,耳邊隆隆響起神諭一樣的樂聲,頓覺走在一片光芒里,周圍是雲層翻滾,歌舞昇平。這感覺太過美好,唐澤戀戀不捨地放開了手,再拿手背輕輕碰了碰金剛神像,只覺熾熱的灼燒感立刻傳遍全身,威嚴的審判聲如泰山壓頂,如雲海捲來,逼得人彎下了腰,唐澤燙了一樣猛地縮回手。
在兩尊佛像下面,有一個小小木板。與佛像相比,這木板做工太過簡陋,字也寫得太過隨意。
是介紹這兩尊佛像的嗎?至少鑲個金邊吧!
唐澤想看看這到底是什麼菩薩,湊近了去看,卻瞧見上書:只要三瓣蒜,痢疾少一半。
唐澤:......?
「什麼東西?」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揉了揉眼,又看了一遍。
確實是只要三瓣蒜,痢疾少一半!
他看了看菩薩和金剛,也沒想明白到底是哪個愛吃蒜,不對,念佛的好像不吃蒜吧!
唐澤怒了,這就像是在一個完美的錦緞上被人拍死一隻漿液四爆的蒼蠅!就像是令人饞的垂涎三尺的牛排上被狗拉了一泡屎!誰幹的!到底是誰幹的!
左邊,是一位女道長,穿一青色道袍,手持拂塵,頭戴道帽,神儀明秀朗目疏眉,飄逸有如山巔月光落於雪上。
下面同樣有一木板,有人懶懶散散地用毛筆寫了一句:吃肉又吃蒜,快活似神仙。
就這幾個字都沒寫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