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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44:21 作者: 貓猹狸
聲音聽著很熟悉,但不知道是誰。盧夢龍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前夢中的樣子。白底青蓮妝花緞,緙絲腰封玉帶鉤。
若不是一頭棕色捲毛和眼珠,就真像是白龍神蒼珀再世。
「變了許多,又像是什麼都沒變。」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盧夢龍抬手摸了一把銀色明珠,突然光芒盛放。他看清了向他走來的人。
「還是只認主。」
一張從沒見過的臉,望著銀珠苦笑一聲。
「不記得了呀……」那人對盧夢龍微微一笑,眼尾有掩飾不了的褶皺,仿佛曆經了許多憂愁,沉澱在叢生的溝壑里。
「我其實沒有什麼變化,從帝俊那時,到炎黃五帝,看著王朝起,看著王朝滅,直到這裡的環境不再歡迎我。我便隨著倭人去龍脈的盡頭,帶著主公破敗的靈體,在那裡繼續休養生息。」
「你是巫朔?」
「是。」他又苦笑了一下,道:「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①。幻黎神君別來無恙啊!」
盧夢龍看著眼前這個攪動血雨腥風的男人,他似人又似鬼,非人也非鬼。他的眼睛裡燃燒著野火,這麼多年,沒有一刻放棄過他的執念。
「潘郎何用悲秋色,只此傷春發已華②。美貌在時間面前不值一提。」盧夢龍懟回去:「你究竟想要什麼?想要阪泉氏活過來做皇帝?他根本不是什麼帝星。你錯了。」
「不!我沒錯!是帝星也好,不是帝星也罷。他離成功之差了那麼一小步。這一小步就是你!」巫朔望著兩顆明珠,一明一暗,此消彼長。「主公只是看到了窮奇手裡的畫像而已。」
盧夢龍摸了一下鼻子,這話讓他怎麼接?
「大概因為長得怪吧!」盧夢龍開啟慣用的自嘲模式,「畢竟白化病人少見。」
巫朔笑了一下,本想接著說,誰知盧夢龍突然抬手摸了一下金珠,金珠的光輝瞬間暴增,刺眼的光芒讓巫朔抬起胳膊護眼。
盧夢龍趁此機會一把搶過兩顆明珠塞進衣襟。接著沒命開跑。開玩笑,他有空跟個腦子有坑的老妖怪理論。然而跑著跑著,他又在一團漆黑里迷路了。
要死要死!盧夢龍暗叫不好。他既怕拿出明珠成為靶子,又害怕這無邊的黑暗吞噬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盧夢龍突然發現腳下的觸感變了。原本一直像踩在棉絮上,輕軟有彈性但極為不踏實。現在腳下卻是堅實的地面。盧夢龍跺了幾腳,肯定這是土地。他還感受到腳下窸窸窣窣不平整,好像是踩在草地上。
盧夢龍從懷裡摸出明珠一枚,明珠核桃大小,在他手裡泛著微光。借著這一抹光,盧夢龍看清了自己正站在外婆家花園裡。腳下踩的是那是自家老爹請專業人士鋪設的果嶺草,讓老丈人在後花園裡享受高爾夫的樂趣,順便增加一點運動量。
不遠處就是外公外婆的故居,盧夢龍想定睛看清房子的模樣。突然手裡的明珠似有感知一般倏地一下脫離手掌,升上天空。
明珠在空中成了夢幻的月,潑灑出朦朦朧朧的清冷白光照亮了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遠處的別人家的花園裡蒸騰出霧氣,使洋房看起來孤零零地仿佛此地僅此一棟。
盧夢龍看清了洋房的輪廓,與記憶中的分毫不差。
上世紀30年代,匈牙利建築師烏達克在巨籟達路(Rue Ratard 巨鹿路)上設計了一棟英國鄉村別墅③。石板瓦雙坡大屋頂十分陡峭,占了一半立面高度。東西兩端有高聳的磚砌煙囪,南北立面有對稱的山牆。紅色清水磚牆的一層外牆,潔白如雪的二層和閣樓外牆。外牆深色木構架露明,建築轉角和門窗套了隅石(隅yú,quoin,牆角結合處的外包石塊)。
白的牆、褐的瓦、灰的石、紅的磚、黑的外露木構架,綠的院子。春花秋月,夏蟲冬雨。這就是盧夢龍的童年即景。
盧夢龍低頭發現自己的長袍不見了,他又穿上了限量版球鞋,牛仔褲破破爛爛卻價格高昂,潮牌衛衣上似乎還殘留著牧羊少年的香味。
隨著衣服的變化,場景也在轉變,雲開霧散,這條小馬路逐漸恢復舊貌。
盧夢龍知道他已經走出了巫朔的控制。
第一聲蟲鳴出現後,這個世界似乎活了過來,盧夢龍隱約聽見笛子的聲音。樂曲太熟悉了,《月光波》。他聽過原版的尺八,也聽過別人用蕭和塤演奏過。笛子卻是第一次聽。都說笛聲明亮清脆,這樣的旋律不用尺八,就更適合蕭或塤來演繹。沒想到用笛反而別具風味,少了一絲淒涼多了一分悠揚。
盧夢龍坐在花園長椅上,閉上眼睛,靜靜地聽完全曲。
再次睜眼時,他看見白澤皓瀾關切的眼神,皓瀾身後站著一個陌生男子。
「哎喲終於醒了,沒在夢裡繼續沉淪下去。我可是費老大勁兒了才把你從套夢裡拖出來,你已經被套了6層夢境。巫朔給你下了好幾重咒,陰險的傢伙。」
盧夢龍對他露出一個笑容:「謝謝。」
「你的朋友還困在你的初夢裡,麖和他在一起。不過那小傢伙戰鬥力不是很強。」
白澤摸摸鼻子,說:「那時麖湊巧在廁所照鏡子,我就順手把後初晦丟給他照看了。那傢伙是窮奇啊,你們別太慣著他。四大凶獸不是白叫的,皮糙肉厚很耐造。」
太陰皺皺眉,沒多說什麼,歐亞大陸上的神獸他最熟悉就是白澤。皓瀾作為強大的瑞獸,的確十分不靠譜,花哨臭美、自由散漫、牙尖嘴利,缺點一大堆。可是要說實力,太陰也明白,白澤從來就沒用過什麼力量,畢竟他懶,能不動手就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