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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7:50 作者: 別雀
明月儀冷冷看他:「也苦了你,當初既要想著如何求我原諒,還要想辦法救他,明光殿裡抄錯經文的時候莫不是在盤算如何救她吧?」
「自然不是……」時序哭喪著臉,深覺自己死到臨頭。
還以為這些都過去了,但怎麼今日還要算帳?
啊呀呀,這可怎麼是好。
「尊上……」時序捂著額頭:「忽然頭暈……」
「嗯,想不到如何接著糊弄本座,自然頭暈。」
「……您」時序扯著明月儀的袖子暗自咬牙切齒:「您揪住我一個小辮子就千百年地不放過……」,他垂下眼悽然,「我到底要被您拿捏到何年何月?」
「我拿捏你?」明月儀覺得實在好笑:「且不論以上的事情是不是屬實,單說今日可是本座先開了口,若沒什麼,你總心虛什麼?」
「……」還不是因為虧心事做多了?
但是這話不能說,時序又唉聲嘆氣捂著腦門,偷偷看明月儀,看他沒生氣,就扯過明月儀的手掌死不要臉:「您的手怎麼這樣冰?我給您暖暖……」
那手又抱回懷裡,搓了半天毫無起色,動作反而越來越慢。
明月儀問:「不暈了?」
「……」忘了這回事。時序扶著額頭:「不暈了,但是心慌,我是不是生重病了?您要不給我看看?」他問著提起領口:「您摸摸,我心跳得這樣快……」
「怎麼摸?」明明看穿了,卻不想順著他,明月儀說:「這手如今只會殺人,不會救人。」
靈曜厚著臉皮五指叉起那隻手:「您人長得好,手也鍾靈毓秀。」
「呵」明月儀冷笑,不想理會他刻意亂用成語:「又換了戰略,顧左右而言他?」
靈曜搖頭:「才不是,我這話字字真心,不信您來摸……」有些輕浮,時序清了清嗓子,說:「您來聽好了,聽我是不是真心到了不能再真?」
明月儀看著他,時序說:「小道從來都是好色之徒,您應當知曉的……」他一邊含蓄,又一點不遮掩:「想來您從來都知道,我愛極了好顏色,您在我眼裡心裡,是天地間的絕色……想來,您也知曉吧?」
時序自覺今天嘴甜已經修煉到了大成,偏偏明月儀還要提起之前:「本座以為,在你心裡,本座是個青面獠牙的惡鬼。」
「……」時序默然,又不好指責誰,只能裝沒聽見,五根手指全都插進了鍾林毓秀的指縫:「指縫也美地恰恰好。」
「呵」看出他沒打算說什么正經話,明月儀也還是任其發展,果然,時序扣著拿手放在自己下頜前:「這樣喜人,拿著就不想鬆開了。」
「嗯。」
「……您沒有別的話同我說嗎?」時序頗有些難過,失落道:「我還以為您會說點什麼。」
他裝的像模像樣,明月儀問:「本座該說點什麼?」
時序悽然抬眸:「小道已經說了這麼多了,您就沒有一點回應嗎?」
「譬如想跟我執手偕老之類的?」
說著手指扣緊了幾分。
明月儀依舊譏誚:「你那樣多的露水情緣,本座怎麼知道你想跟誰執手偕老?」
「……尊上,您……」早知道今天,時序發誓,上輩子他一定寧願每天悶在山裡修煉。「您再這麼說,我真的得剖心挖肝地給您看我心裡是誰了。」
明月儀問:「是誰?」
時序頓了頓,道:「今天跟那泥巴小魚玩鬧,隨意卜了一卦……今日是個宜嫁娶的黃道吉日……」
又是鬼話,他算的卦日日都宜嫁娶。
明月儀就在窗口,外頭綠葉簌簌抖動,風從不遠處帶進來婆羅香氣,他靜靜望著自己,什麼都沒說,可時序莫名就明白了。
「算得出三年五個月零十天……靈曜仙君。」明月儀捂著唇低低咳嗽,重複時序拿來糊弄俞瑕的話,又用那雙慈悲眼眸看他,時至今日,提及此事仍舊悲戚:「算出來你的喜相逢在何日了嗎?」
不改換因果,願意晚些相逢,多些時間來累積功德刻苦修行,叫我們來日相逢見喜。
他知道了。
「您……」他想問他知道是在什麼時候,卻猛然記起來正月八那日他出現在須彌,天幕下的極光,若那日算作相逢……
「那日——」
明月儀問:「靈曜,知道死後,他們如何說你嗎?」
時序心裡空了一下,不知道他為何在今日提起這件事,他從不敢說起殉道那日,唯恐自己再被關在山外,唯恐尊者想起那日他窺得的景象再撕心裂肺一次,可今日,怎麼尊者提起了?
想了想,他據實回答:「生前他們說我不學無術,死後,大概誇我高風亮節,無雙風骨?」
倒是有自知之明。明月儀又問:「那你以為,生前死後,本座如何說你?」
尊者如何說他?
於是時序記起來鎮山河中的場景。
叩問四方,問結髮安歸?
於是他明白了。
他們曾結親兩次。
分別那日不是離開赤鹿山,也不是黃楊道場決裂,是赤水畔的幽魂同瘋魔的尊者,相逢不識君,太撕心裂肺,縱使片刻難忘也不該提起。
重逢卻要肆意宣揚,天地也願意慷慨一些。
貪求至此,今日重逢。
是正月八,他去供奉,路遇狂風,掉落山崖,異界中千里迢迢來朝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