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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7:50 作者: 別雀
我視您做頂上神明,絕無更改的。
說到這裡,再多說一句都是冗餘了。
是我自己說要將心剖開給你看的,是我說的,所以我心甘情願被您這樣剝開。
「您審我吧。」宋玉披頭散髮狀似瘋癲,頭垂地很低,一點都不想被燈火看到他此刻的失意,也不想被這人看見他此刻不被信任的神情有多蕭索,他再也不是無牽無掛的三明洞小弟子了,他被困了很多年,如今最差也不過繼續被囚:「判了我也好,您怎麼發落,我就怎麼伏法——欺瞞您這麼多次,鐵證如山,不必再問了,您說一樁我認一樁。」
無論是在望京里做紈絝,三妻四妾地娶幾房,還是嫁了扶桑,跟他『命定的良緣』稀里糊塗一輩子。
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您要看我四時順遂,那我就順遂給您看吧。
可是唯一一件事情,絕無更改的,哪裡才是烈火煉獄,您說了不算,您要給就給吧,我心甘情願地捱了,鮮血淋漓地笑給您看。
良久,那鬼面戴在了宋玉臉上。
眼前二殿下似乎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為誰。
終於——
「來尋我吧。」
夢境出口終於出現,那張鬼面覆在臉上,宋玉察覺他給自己覆上面具的時候拇指還蹭了蹭他眉心,仿佛在那裡點下一枚燙人的硃砂印。
他要他安然無恙前來。他又有些鼻酸。
晃眼的燈火急速退散,宋玉從花聖夜被拽回了白日裡的永安侯府,成風還在大呼小叫說世子終於醒了,他還沒說話,成風也消失了,面前床幔錦緞成了毛氈大帳,他立在巫澤澄澈的月夜,扶桑咬唇在他面前。
一起走了一趟河西,生死與共一遭,他要去赴死了,扶桑破釜沉舟:
「宋玉,你我的協約,可還做數?」
這回依舊是長久的寂靜,宋玉低頭,看到平安扣竟然還在自己腰上,提起環扣的手背上一彎月牙,他拽下平安扣,扶桑還望著他,目光逐漸失意。
宋玉不忍心再看這樣的眼睛失意一丁點兒了。
「算數!扶桑……」
扶桑快要消失了,宋玉著急上前一步,將環扣放在扶桑手裡:「算數的,扶桑!」
「與你應過的,句句都算數!平安歸來啊扶桑!」
不知道扶桑聽到沒有,他被壓縮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混亂時空抓著丟去了空無一物的崖底,看見崖底因為找不到穆赫里亞而崩潰的自己,還有逆光消失的扶桑。
他心底猛地刺痛,哪怕知道這不是真的扶桑,更不是真的那個人。
儘管還有些悵然若失,宋玉卻有預感,快了,就快了。
等曙光刺穿黑暗,他站在了皇宮的丹陛下。
扶桑垂著眼面色不虞,身邊沒有狐狸一樣的二殿下。
心跳還沒平復。
扶桑步步走近,帶著幾分失落,才剛開口:「宋玉,我……」
是了,陛下不會放他離開望京,想也是不可能的。
扶桑還沒走到跟前,宋玉就說:「不去了。」
已經找到了。
他這樣,扶桑倒有些懷疑,他本來想拋下一切跟宋玉私逃一次,可宋玉拍了拍衣服上的土,真打算回家了,這麼輕易就放棄不像宋玉會幹的事情,扶桑跟上來:「你是不是生氣了?」
「不生氣,說不去就不去了。」宋玉說:「我打算留下來看花。」
「你手上這是什麼?」扶桑看到了宋玉手背上深褐色的圖案,分明方才還沒有。
宋玉抬手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扶桑的腰間,平安扣安安分分掛在他腰上,扶桑一貫愛惜,環扣被把玩地瑩潤無比。
宋玉問扶桑:「你知道這環扣上有字嗎?」
扶桑拿著環扣看,不知道宋玉今天怎麼了,會跟他有這麼多話,他愉悅起來:「你是說這些?是巫澤語吧?是祝禱的話。」
宋玉的東西,他當然里里外外研究過。緊接著扶桑又想:宋玉是不是在籌謀什麼,降低自己的戒心?
你看,還是稍有不同的。
宋玉看著興高采烈的扶桑,壓下心頭古怪的排斥,想:「這是他傾慕的人,之一。」
三千凡塵,他是這樣歷的,偶爾也會托生成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從牙牙學語活到三五百歲,懵懂到洞悉一切,再回到空寂的赤水。
是他的一生。
日出扶桑,明光初現。
這麼明顯的指示。
這麼想著,再看對他生出獨占欲的扶桑,宋玉只覺得欣喜,滿眼都是歡喜。那種心態就好比看著心愛之人在自己眼前長大,一日日成熟。他甚至有點欣慰能看到這一幕。
扶桑被他眼中莫名出現的怪異顏色吸引,仔細探究,宋玉卻忽然移開目光。
哪怕眼前的人是扶桑他也不敢太久地凝視他的眼睛,扶桑察覺宋玉的迴避微不可察蹙眉。
一路走到了永安侯府外,扶桑還是懷疑:「真不走了?」
宋玉點頭:「不走了。」
「那花聖節……」
「花聖節要去賞花台看花。」宋玉這樣答應著。
他就要去見他真正的穆赫里亞了。
手背上的彎鉤還在,巫女才能祝禱。阿里亞給他畫這個月牙的時候說,她是他們巫澤下一任的巫女,不能成婚。
所以歡呼是假的,上天祝頌也是假的,那是所有人的一場酣夢,他的幻境果然非比尋常,芥子只見就有萬千變化,相差毫釐又是不一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