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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7:50 作者: 別雀
    他被這些喧鬧吵嚷隔開,活在了不知道哪裡的夾縫。

    怎麼一覺醒來,所有一切都跟自己記憶中不一樣了?

    「扶桑沒有回來?」

    「沒有啊。」

    「……那」宋玉說不清心頭密密麻麻的刺痛,只感覺有些事情再不問,他就要徹底忘掉了:「還有……二殿下呢?」

    淮雪呢?他總還是在的吧?

    「二殿下?」成風扭頭看商氏,商氏有些遲疑:「怎麼忽然問起二殿下?」

    「二殿下呢?」宋玉忽然覺得恐慌。

    他記起來離開望京的時候,二殿下祝他事事順遂。

    他想起來某日,在泉津築醒來,桌上一箋信紙。

    寫了什麼?

    宋玉猛地被點醒。

    「我的香囊呢?成風?香囊呢!」宋玉瘋了一樣翻找,成風嚇了一跳,拿起屏風上的衣服給他拿香囊,宋玉沒看到他想找的那一隻,卻只看到一隻平安扣。

    「這個怎麼會在這兒?」

    「哪兒?」成風愣愣地,拿起那平安扣:「世子爺,這個平安扣您自小沒離身啊……」

    耳邊轟鳴半晌,宋玉很久才問:「那婚約呢?扶桑的婚約呢?」

    商氏在旁邊看他發瘋良久,成風也說不出來話。

    過了好久,商氏才摸了摸宋玉出了一層冷汗的額頭,拿手帕給他擦掉:「什麼婚約?三殿下外訪仙山去修行了,沒有婚約。」

    宋玉拖著病體站在了南古巷口,沒看見破舊的招子,巷子裡是幾戶人家,他以為的小店不是小店,門口坐著老嫗,懷裡擺著一籮野菜,正在同對門婦人閒話,扎著羊角辮的小孫女蹲在附近拋石子玩。

    三殿下離開望京多年,並未回來,二殿下體弱多病,深居簡出。

    望京里正在熱熱鬧鬧辦花聖,沒有雙星伴月,沒有穆赫里亞,四海昇平,天下安定。

    他是望京第一紈絝,永安侯府的世子爺,仗著祖宗蔭蔽在望京為非作歹,從沒出過中原,更沒有去過河西。

    極美滿的一輩子,美滿到令人不解。

    一天之內,宋玉的乾坤崩塌兩次。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絕望之際,他猛地想起有人說,花聖節,摘月樓有人要來望京。

    看著時間,斗花宴已經快結束了。

    第103章 死在他圓滿的十八

    宋玉到的時候斗花已經結束了,天子與民同樂之後,儀仗已經離開,其餘人也涌動著正要散了。

    宋玉一臉憔悴氣喘吁吁,衣衫不整的樣子跟今天的望京格格不入,也跟裡頭出來的那些人格格不入。街上水泄不通,就連乞丐也要收好破爛折一支路邊的雜花別在腰上頭上過一個節,遑論望京最高的賞花台上都是王公貴族,各個衣著隆重,頂上簪花,因此那些人路過宋玉身邊時甚至都沒能在第一時間認出來這是永安侯世子。

    晚上還有燈火會,那些人正在議論某個州府得了魁首,得了什麼賞賜,有多麼榮耀。

    說著什麼,他聽不進耳朵。宋玉探著脖子四處張望,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夢醒了,夢裡很多驚心動魄的事情,很想記住,但卻難以抗拒地漸漸模糊,最後記住的只有一些零碎的細節。

    就像那天,他一覺醒來風風火火說要去河西,夢裡美輪美奐的仙境醒來之後很快就覺得記不清了,可他覺得非去不可,因為那什麼可笑的宿命感。

    所以非得去親眼看一看才行,現在也是如此。

    夢裡撕心裂肺的感覺正在逐漸模糊,甚至他已經快要記不清楚自己為什麼那麼失望,為什麼會覺得這輩子沒意義了。

    明明他是錦繡堆里溜街打馬的永安侯世子,逛一逛青樓吃一吃酒、三月里春獵、八月里游湖,跟相熟的紈絝闊天闊地漫無邊際地囂張,就覺得天上地下獨一份逍遙了,為什麼此刻會站在這個地方悵然?

    是一場夢。

    宋玉心想,或許是因為他的父親駐紮河西,回來的時候跟他說過邊關。

    說大漠孤煙,碧草連天長不到的關外怎麼廣闊無垠,比望京的天要藍地多,風也粗獷的邊關,就連隨意的吆喝也能傳很遠。

    說雪落滿烏蘭的山間,僧侶在半山腰汲水。

    說黑的山白的雪藍的天,中間點綴了一抹紅色的經幡,是怎麼樣令人震撼的美。

    說駱駝載著蠻族的姑娘,駝鈴響了就是有客人來。

    一定是望京太小,還不夠他放馬,所以才在夢裡那麼嚮往河西。

    才大夢一場,以為有人在等他。

    幼時父母不在身邊,扶桑和他一起長大,招貓逗狗的摯友一夕之間離開望京去修道了,繁花似錦的望京叫他鬱悶,離他而去的好友令他失望,所以在夢裡荒唐地夢見他們曾有一樁婚約,被眾人強逼來的,他要不情不願去配扶桑。

    也沒有狐狸似的高深莫測的二殿下,除了小時候幾面,體弱的二殿下從不在人前露面,不說相熟,或許二殿下從眼前路過他也未必認得。

    更沒有什麼不盡淵動盪,也是他嚮往父親那樣快意的馳騁沙場,嚮往風沙烈日,所以在夢裡捏造出來一場大難,給自己一個當英雄的機會,可還沒上戰場,夢醒了。

    可這不是最最圓滿的一生嗎?

    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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