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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7:50 作者: 別雀
可小狐狸清沅問:「捨棄情誼溫情,就是大道嗎?」
宴山亭極想摸一摸小狐狸顱頂,不過這一面是偷來的,就算彼此心知肚明對方身份也不該如此。
「不是不顧情誼溫情,你得知道,江河浩渺,可以傾,溪流涓涓,亦可傾一盞,空盞卻不能。」他端起不知多少年前用過的梅花盞,烏黑釉面上一層灰,翻手倒扣,灰塵撲簌簌,乾涸多年的杯盞中沒有一滴水。
不過有一滴水珠順著少女稚氣未脫的臉滑下去,啪嗒掉在了地板上,濺起了一小片灰塵,小狐狸低下頭,不想將淚珠給他看。
她問:「既然一滴都沒有,哪裡來的十年?」
宴山亭心說,自然也是竊來的,拆東牆補西牆。
他彈指,梅花盞里有了一盞水,翻手很快流盡,「僅有一盞,翻手間已傾盡所有。」
「他沒問我願不願意要。」清沅平靜抬眼,眼角還掛著水珠,「他怎麼知道我願意要一盞水,而不是在山間做一隻自由自在的野狐狸?」
「自然是因為你生來不該如此。」
生來如此,又是生來如此!
清沅握緊了手裡的玉蘭簪,猛地砸到地上,玉簪清脆斷開,「我該怎麼樣,不需要你告訴我!」
「既然是天命,那麼何須要他管我?」
沒說完的話頓住,宴山亭看著消失在門外的清沅仰頭嘆息。他忘了,他樂知天命,有人生來卻最不願意受擺布。
十年前赴約,即便知道這一場萍水相逢會叫他命薄坎坷,十世貧瘠,也欣然前往,因為他托生於時運,自然願意順勢而為。
彎腰探下去,撿起來斷成兩節的玉簪,在斷口處往一起對了一下,那玉簪恢復如初,不過因為這動作,他頭髮散開了。
清沅快步離開,卻在門口被攔住。
宴山亭站在路口,問:「做什麼去?」
清沅冷著臉,「去應承我的天命!」
孩子氣話。
「鎮山河下落不明,你……」
「我的東西,我自然會找回來!」
宴山亭無法,心想小丫頭片子倔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回來,還要說什麼,清沅冷笑一聲:「玄門大廈將傾,你有時間管不相干的人和事,不妨管一管你自己的事情。」
「……」
也不是全不相干。
「玄門大廈將傾是玄門的事情,一門覆滅不過花開花落,聽涯淵卻很要緊,赤水泛濫,遭殃的將是三界。」
原來他看自己門派也是這樣的心境,果然灑脫。
「是,三界有難,以身殉道也要救蒼生!」清沅打斷她的話:「可那是山君的職責,我現在只是一個飛升失敗的妖!」
她紅著眼抹眼淚:「可既然你這麼期盼,扒了狐狸皮我也會堵住聽涯淵的窟窿!」
誰要她扒了狐狸皮堵聽涯淵了?跳腳了就口不擇言,任性妄為。
宴山亭被劈頭蓋臉一頓,怔然很久,靈曜提著一壇酒路過這無人居住的院落門口居然站了個人,很新奇地過來打招呼:「喲,仙友深夜不睡,看月亮?」
靈曜抬頭,月亮正好不給面子藏進烏雲,靈曜嘖嘖兩聲,說原來已經後半夜了。
宴山亭嘆氣,靈曜自來熟搭上他肩膀:「仙友怎麼了?愁眉苦臉地,有煩心事?」
宴山亭說:「門中有個徒弟,牙尖嘴利難以教化,說不贏她。」
靈曜擺擺手:「仙友這是太心慈手軟,徒弟不聽話,打一頓不行?跟我師父一樣,哪個不聽話就收拾一頓,再不行丟去門裡秘境幾年,好好歷練……」
說起恆真的手段靈曜滔滔不絕,宴山亭卻搖搖頭:「偏是個小姑娘,打不得罵不得。」
「是姑娘啊……」靈曜記起小狐狸眼巴巴的眼淚,心想姑娘家的確不好下手,他搖搖頭:「仙友可真想不開,不過姑娘家也好,嘴甜,鬧完脾氣還會討人歡心,好聲好氣哄你幾句你又舒坦了!」
宴山亭目光轉向靈曜,心想他現在十分理解恆真的想法了。
本來還想,徒弟再不省心能有多不省心?這下十分知道能有多不省心了。
難怪能答應小丫頭片子跟她成親這種荒唐事。
「仙友這是——」他看向靈曜手裡的酒罈子——不是說來養傷閉關嗎?
靈曜哈哈笑著:「是人間的百日醉,這幾日玄門秘境有盛景,黃楊道場可以看到碧海天懸之景,修煉枯燥,去看了看美景。」
宴山亭無語一瞬:「你是去哪裡看的碧海天懸?」
「彌藍渡啊!」靈曜興致勃勃,「自然是彌藍渡里最壯觀!」
「……」宴山亭思量著要不跟恆真告密吧,恆真總想打斷他的腿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過法會在即,幻境入口兇險,沒敢往深處去。」
居然還有幾分可貴的分寸。
「對了,仙友你深夜在此,是玄門之人?」靈曜終於記起來關心面前之人的身份。
「不是,貧道是個散修,聽說有法會,來討酒吃。」說著宴山亭看向靈曜手裡的酒罈子。
「啊……」靈曜哈哈笑起來,很大方遞出去,道:「這雖然不是玄門的仙酒,可也不差的,仙友不嫌棄的話不妨共賞?」
宴山亭以為小丫頭片子也就是賭氣回玄門,卻不知道她只身前往聽涯淵去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