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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7:50 作者: 別雀
他還沒來得及告訴阿元自己的名字。
還沒來得及問阿元,自己的名字要怎麼寫。
「把他們分開。」天子冷眼看他:「不聽話,就讓他忘了。」
螽斯館裡有一種專門致人失憶的咒術,叫做喜相逢。
名字叫喜相逢,用完卻要前塵盡忘。
極星手中亮起一點暗光,那是五十七第二次看到那束光,他拼命搖頭:「我叫奉歡!虞奉歡!」
奉命無歡。
天子不喜歡虞娘子笑。
第37章 他怎麼沒有早些來?
逆光中,天子身軀格外高大,門外的人看不清楚,五十七心想,他怎麼沒有早一點來。
阿元已經死了,他怎麼才來?
太傅在雁回堂授課,雁回堂的日子枯燥極了,太傅授課的聲音催人入眠,不過大公子總是脊背挺直聽課,還會在太傅講到晦澀之處的時候同太傅探討,這種時候,室內大概還有一個旁若無人的人,自顧自做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五官陰柔精緻的一張臉常常表情陰鷙看著某處或者索性呼呼大睡,常常叫人扼腕,白生了那樣一副好皮相。
奚容安出身卑賤,母親是個舞姬,天生不是天潢貴胄的樣子,為人陰狠睚呲必報,人人避之不及。大公子卻叫他做伴讀,天子也對他寵愛有加,絲毫沒有身為一個伴讀的自知之明,仗著大公子對他寬厚我行我素。
也或許大公子不屑理會他。
自然,一個從螽斯館放出來的低賤之人,恆王對他不聞不問,要不是大公子心懷仁義,其餘人大概看都不會看他一眼。
「容宣哥哥,洛安還有多遠?」
馬車搖搖晃晃,奚容安躺在車頂,還在夢中,乍然聽到這麼一句。
原本心情大好,可所有的好心情都在聽到『容宣哥哥』的那個瞬間煙消雲散,夢境斷在了雁回堂某個春和景明的日子。
他有沒有警告過小叫花子不許喊奚容宣哥哥?
「快了。」奚容宣說。
他們從啟陽出發,正在去洛安的途中。
安靜了一會兒,奚容宣又問:「小七,你還記得小時候的事情嗎?還記不記得你父母?」
馬車裡的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小叫花子本來在犯困,奚容宣這麼一問他立刻清醒了過來。
小叫花子搖搖頭:「我應該天生就是乞丐吧,反正我從小就在啟陽要飯,可能爹娘也都是乞丐?」
奚容安嘲弄一笑,覺得小叫花子臉不紅心不跳鬼扯的樣子有些可笑,偏偏奚容宣信了。
「你……」容宣複雜看著若無其事的小叫花子:「也沒有名字嗎?為什麼叫小七?」
小叫花子說:「以前跟我玩兒的好的小叫花子有六個,我排行第七。」
袖子裡,嫣嫣嘶嘶吐了吐舌頭,奚容安摸了摸蛇頭,繼續聽裡面說話。
「小七,我給你取個名字吧。」奚容宣說。
奚容安呵地笑出聲。
小叫花子聲音揚高,頗有些難以置信:「起名字?」
「嗯。」奚容宣拿出從前蘇陽公主贈他的長命鎖,啟陽城外沒送出去:「我一見你就心生歡喜,總覺得你像我弟弟,你就叫梁元好不好?」
車頂上,奚容安忽然太陽穴生疼,他捏的骨節作響,忍著想跳下去掐死小叫花子的欲望合眼,嫣嫣卷上手腕,冰涼的觸感讓他清醒了一些。
他明明警告過小叫花子很多次,離奚容宣遠一點。
「梁元?」小叫花子重複一遍這兩個字:「為什麼叫梁元?」
「梁……」奚容宣的聲音小了下去:「我外族姓梁,元……一元始復,萬物的開端。」
話音未落,馬車猛地停下。
容宣問怎麼了,車夫看著鬆動的車轅不知所措——剛才還好好的,怎麼馬車忽然就壞了?
奚容安跳下來,車裡兩個人也都出來了。
「走了很久了,正好休息一下吧。」容宣看著裂開的車轅說。
車夫在修馬車,三人在河邊找個塊石頭,小叫花子去河邊汲水。奚容安看到他懷裡鼓囊囊,俯身時有一點紅線露出來。
他不免嗤笑:「你對他可真好。」
容宣愣了一下,奚容安又說:「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是你弟弟。」
「容安……」容宣看了一眼小叫花子:「他……」
「到了洛安你打算怎麼辦?」奚容安不想聽他說什麼,只想知道奚容宣如今做這些的目的。
他該不會是想將這麼一個天真愚昧的小叫花子送回梁家吧?
「還是那句話,梁家未必會幫我們。」奚容安皺著眉,不耐煩看著河邊跟魚鬥智鬥勇的小叫花子:「現在去洛安,風險太大。」
容宣依舊沒說話,奚容安倏然冷笑,匕首在手中出鞘:「再說,帶著這麼一個拖油瓶束手束腳,不如處理掉吧。」
「容安,別說這種話。」容宣嚴肅看著他:「不要動他。」
「為什麼?」奚容安見容宣這副表情,嗤笑:「你該不會沒察覺到不對勁吧?一個愛財如命的小叫花子,會不圖回報跟著你顛沛流離?」
解釋起來過於複雜,小叫花子已經回來了,容宣只能說:「總之,他是不一樣的,就算有什麼問題,我也得帶他走。」
「容宣哥哥,好了嗎?」小叫花子抱著水囊走來,奚容安冷眼剮過去,小叫花子立刻縮到容宣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