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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7:50 作者: 別雀
走過去仔細查看,時序忽然眼尖看到地上一片黑色鱗甲,那些血跡正是從鱗甲斷裂的根部流出。
有人來過?時序環顧四周,四周空無一人。
他撿起那一片鱗甲,仔細看,泛著烏黑暗光的鱗甲上有一些奇怪的傷痕。
磕在素銀劍鋒上試了一下,鱗甲毫髮無傷,時序又掃了一圈,不明白連問心都不能磕傷的東西怎麼會斷在這裡。
還沒細想,晉州州府晉陽城方向傳來異動,有一些民房受不住大雨侵襲,轟然倒在了大水中激起幾個水花。
危房中的百姓已經搬遷到臨時搭建的棚戶中,因此無人受傷,可如今擠在棚戶中的人越來越多,棚戶並不能容納幾十萬百姓,更不是長久安身的地方,這麼下去不是個辦法。
第一座坍塌的房子成為壓垮民心的最後一根稻草。
從這天開始,府君完全成為眾矢之的,要不是晉州糧食緊缺,恐怕府衙就要被爛菜葉子和臭雞蛋淹沒了。
民怨沸騰之下,要求活人祭祀和罷免府君的聲音越來越大,晉州也亂成了一團,官府派人鎮壓也只引來更激烈的反抗,當街橫槍、恃強凌弱的事情層出不窮,天災跟前,大約人人都只想活命。這便是世態,道理、公德、法理在此時成了最不重要的東西。
有些富庶人家早早準備好舉家搬遷離開晉州,前往別處避難。
蓮華出現又消失次日,時序又是深夜未睡。
即便是地勢較高的府衙,院子裡積水也有膝蓋深了,深夜躺著,鼻息間全是木頭潮爛發霉的味道,潮濕無比無處可逃。
府君房間裡燭火一直亮著,勞累過甚的府君還在案前勞作,他對民間那些謾罵聲音充耳不聞,依舊兢兢業業做他的父母官。
府君那邊時不時傳出咳嗽聲,時序指尖挽著一點微光操控符籙做著叫人不齒的竊聽之事,總之就目前而言,府君似乎是真的夙興夜寐,沒有絲毫異常,為國為民讓人敬佩的青天大老爺一個。
烏雲越壓越低,幾乎要立刻壓到人頭頂上。府衙中氣氛壓抑,外頭天天有人喝罵,所有的壓力都頂在了府君頭上,可無論如何他就是不鬆口,直言只要他還在任上一天,就不會有人被投進河裡做祭品。
第4章 檐上小獸
王都那邊,跟府君所說的沒有偏差,他沒用的拖延和慈悲心並沒有人理會,天子得知晉州府君抗旨不尊大發雷霆,下令革職查,容後問罪,又另外委派了欽差來監督祭水君之事,另外派遣祭司台極星協理祭水君事宜。
極星在王朝的地位大約等同國師,開國數百年間每每有大事無法裁決,王座上的人總要求助極星,傳說極星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不過應當換過許多任了——每過數年,傳聞中蹤跡難尋的玄門會派新弟子來接管祭司台,成為新的極星。
過了約莫七八天,那位極星終於到了,可他剛到晉州,天裂忽然撕裂地更大。
民間更是人心惶惶,第一批離開晉州的人冒著大水艱難趕路,走了幾日到達晉州邊境,再往出走大半日,絕望地發現他們居然又繞回了晉州境內。
屠刀高懸,幕後之人將晉州變成了只能進不能出的屠宰場。此等境況,不管有沒有用,活祭成了晉州唯一能走的路,若成便舉州得救,若不成,則盡數葬身於此,晉州界內一隻生靈都不能逃脫。
時序忽然就有點懷疑那天晚上蓮華出現的原因了,他還以為是有人戲弄自己,故意叫自己看得見摸不著,可他現在才明白,那道結界攔的原來不是他,是晉州百姓。
生人獻祭,一人或一州,反正總要有人葬身無定河,可他始終不明白,若他的怨念是要殺光晉州,那麼若是活祭成了,死了一個人之後天譴消失了怎麼辦?
他有些疑惑,莫非這就是府君拖延著不許活祭的原因?但是現在王都有了旨意,他也被革職了,他這點拖延根本沒用。
他忽然摸不准府君到底是不是幕後之人,也想不明白眼下這些事情間的聯繫了。
還是說,府君籌謀的是祭品?若他想殺的不是晉州而是一個人,又何必等到王都插手?還是說,他要殺的那個人不能由府君親自動手,所以才要這樣機關算盡地謀劃?
晉州的事情一團亂麻,暴動越來越多,府君淪落階下囚那日,時序也在當場。
王都派來的欽差與府君兩人是舊相識。
那日,欽差帶著一眾官差將府君書房圍了個水泄不通,府君還在桌前寫治水策,對闖入府衙那些官兵無甚大反應,最前面的官差說來捉拿罪臣,府君說還有一句沒寫完。他捂著蒼白嘴唇咳嗽,寫字的動作有條不紊,就像這些人不是來押解他下獄,而是請他去商議公務,烹茶共賞而已。
長刀橫在了書桌周圍,這些人顯然沒耐心等他寫完這一句。
連日生病再加上夙興夜寐,府君形容枯槁,一點都看不出當年高中衣錦還鄉,打馬長街意氣風發時候的樣子。
說起府君走馬上任時三元及第,恰是年少好風華,錦繡紅衣衣錦還鄉,打馬長街,極盡人生快意。如今看他這樣,難免令人嘆幾句人生無常,當年風光無兩狀元郎,今日時運不濟即將成為階下囚。
王都來的欽差在讓開的夾道中走進去,一眼看到了枯瘦不成人樣的府君。
他們二人曾是同窗,少年時在一個書院求學,後來同進科考,從讀書到科舉,府君處處壓向淮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