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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7:50 作者: 別雀
再說,他這可不像是想要百姓安樂的樣子,不如說希望百姓安樂死他還能信。
所以府君是不是幻境主人?他皺眉——若是的話難不成他要殺人,那這樣的話,自己豈不是還得幫著磨刀子?
這種事情做了他真的還出的去嗎?染了殺業,說不準才是真的困在須彌被當中妖魔同化。
府君不知道看沒看到時序臉上的風雲變幻,他咳嗽著嘆息:「殊不知天下的事情,不管過了多久,欠了東西,總要還的。」
誰欠誰的?這話沒頭沒尾,時序只能從他的話里猜測,試探著問:「大人若是想要公平,何不走正途?」
「呵……」蒼白的府君笑了:「是,該走正途,我走的正是正途?」
怎麼不是正途呢?惡因才能結惡果,天道要因果,他便給因果。
他這次沒有自稱本官,而是用了『我』。
很微不足道的一個細節,時序卻莫名注意到了。
天色漸暗,府君挺直的脊樑快要被大雨壓倒,他曲起脊背用力咳嗽,直到咳出鮮血,時序擰眉看著他,不能再視而不見:「大人病得很重。」
「這難道不是本官的命數嗎?」府君譏諷一笑,繼續說道:「嘔心瀝血,早夭成仙,多少人羨慕不來的命格?」
時序瞭然——府君果然也不是凡人?可是這具身體明明沒有一點法力,莫非是……他心中暗暗有了猜測,不過還得印證。
「成仙要斷情絕欲,本官吃這些苦,豈不都是修行?」府君沒了冒著大雨閒聊的心,說完這些舒夫了,撐著病體往回走,聲音越來越遠,隔著雨幕傳來。
「大人準備怎麼辦?」時序沒忍住,吆喝著問:「難道真要任憑無定河泛濫嗎?」
「本官怎麼辦?本官還能怎麼辦?」遠去的人聲音越來越小:「能做的都做了,該做的也都做了,剩下的事情,某才疏學淺,無計可施了,不過……應當很快就會有人來接手這個爛攤子了。」
理所當然又蠻不在意,聽的時序上火又實在無計可施。這些人各個這樣,顯得整個晉州只有他一個傻子。
屋脊上坐著錦衣少年,看著時序的背影,表情複雜。
當然了,時序沒看見,他急著去找蓮華。
聽了府君憤世嫉俗的一番話本來不想出門了,才準備休息,城東忽然亮起了蓮華的光,這是自從他來到晉州之後第二次發現蓮華蹤跡。
大雨中,一繁盛一破敗兩座廟依舊寂靜倚靠在一起,祥瑞籠罩的破敗神獸廟傾斜著,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時序跟著那點微光一路尋到這裡,但是蓮華光在這裡憑空消失,像是逗著他玩一樣。
找遍了兩座廟,只差神像沒翻。他看著水君廟裡的塑像,有些遲疑。
水君眉目溫和注視人間,一手持神卷,一手拿硃筆,神卷背面寫著風雲卷,底下四個小字:風調雨順。
隱約有印象,傳聞晉州是水君的飛升之地,因此才會專設一座水君廟供奉他,而水君飛升之前最大的功績就是寫成能夠帶來風調雨順的神書,傳說水君飛升之後,寶捲成了水君法器,所以這神像手持的應當就是傳聞中的風雲卷。
凝目去看,神像里似乎有一點螢火。
那光芒有些眼熟,但他一時間沒想起來在哪裡見過。
湊近一些想看清楚,走了兩步,香案一側的桌布無風自動,香燭明明滅滅。
忽然啪嗒一聲,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時序眼皮重重一跳,凝目看去只見泥塑的神像掉下來一塊袖子,螢火滅了。
外面忽然妖風大作,遠離河岸的廟裡傳來波濤洶湧的聲音,遠方天幕下亮起劇烈的蓮華光,這樣強烈的光甚至比他捧著蓮華燈的時候還要強烈,只有在他掉進須彌那天,花樹下的守君身上見過。
兩相比較,沒顧得上神像的異常,時序衝出去朝著蓮華出現的方向追過去,華光可望不可及,不知不覺,時序已經快要踏出晉州地界。
晉州外風平浪靜,界碑兩端對比詭異,一側大雨傾盆,一側星光明朗,蓮華之光就那樣停在半空。
時序見狀,更快地追了上去,正要越過立著界碑的分界線,卻踢到了堅硬結界,一道無形壁壘將他困在了晉州地界,以界碑為界限,分毫不能越。
這會兒不管是什麼都不能阻止他追回蓮華,這東西比他小命還要緊,時序一刻都不能再等,從虛空抽出一柄素銀長劍,挽著劍花砍過去,然而劍意輕易就被結界吞沒,又砍了幾劍,依舊紋絲不動。
又砍了幾下,華光黯淡下來似乎很快就要消失,在此期間時序已經用了一切辦法,袖子裡的符籙也用完了,眼睜睜看著半空的蓮華一點點消失,嘲笑似的還往過來飄了一下,時序茫然回頭看著馬上要被天河淹沒的晉州,頹喪之外又有點無語,甚至想躺平。
自從來這個鬼地方就沒一件事情是順利的,莫名其妙掉進須彌,差點丟了小命,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結果剛出了狼窩又入了虎穴,蓮華杳無蹤跡許久,好不容易出現又無能為力看著它消失。
他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可現在沒有退路,也不知道前路在哪裡。時序收起劍,垂頭喪氣準備轉身,走了沒幾步,隱約嗅見潮濕雨幕里有異香,很熟悉,像在哪裡聞見過。
環顧四周,地上有一點淡紅水跡,像是稀釋過的鮮血,只出現短短一瞬,很快被大雨沖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