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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3:42 作者: Brass
    他又打車回了謝今朝的小區,可走到樓下時才恍然發覺這樣多麼不合禮數:現在是中午十二點,他不是謝今朝的小貓,只是一個去而復返的不速之客,他沒資格去討要一份從頭至尾不屬於他這個人的安全感,不管謝今朝能不能給他。

    但他望著面前幾乎要聳入雲端的高樓,卻還是不想要走,大概人在危難時刻所產生的羈絆總是難以忘懷,而季恕活了二十來年,又總是主動擔當著被依賴的那個角色,才顯得將他帶回家的謝今朝更獨一無二,足以承載他許多的寄託與荒謬世界的那份真實。

    午間十二點十五分,睡醒的謝今朝發現家裡空無一人,只剩小貓縮在籠子裡瞪著黑葡萄似的眼睛看他;

    午間十二點二十分,他聽見家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但安保極好的高檔小區絕不可能有什麼光天白日裡的入室盜竊,他詫異地豎耳去聽,但那聲響轉瞬就消失了,短得好像只是他沒睡醒的癔症。

    他輕手輕腳地靠近門邊,貓眼顯示的地方什麼也沒有,可那種莫名其妙的牽記仍然墜在他心裡;於是他按下門把手,房門發出輕微的一聲響,蹲在門邊的人也被同時驚動,季恕抬起臉,就這麼狼狽地與他對上了視線。

    兩人四目相對,同時開口:「你……」

    季恕閉上嘴巴,用眼神示意謝今朝先說,而後者本就不擅應對這樣的場面,面對抬著頭、眼神濕漉漉的年輕男人更是顯得不知所措;他揪緊了衣角,視線不敢過多在對方身上停留,低頭看自己的腳尖,支吾著問:「你怎麼,又回來了?」

    「因為還沒有當面道謝。」

    季恕很快地回答,之後卻停頓了很久,就好像原本不止是想要說這些。

    可他最終什麼也沒有再說,只是抬著頭,額間碎發滑落至兩側,目光溫馴,讓人聯想到被馴服的雄獅、向主人撒嬌時露出肚皮的輕聲嗚咽,他就那樣輕聲地講:「小謝老師,我能——」

    「抱您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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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季恕給自己開了個好頭的福,後來他再犯了錯,他就不怎麼敢進家門。

    有次和鍾悅他們喝酒,半夜十二點,醉醺醺的一大個兒就那麼坐在門口地毯上;家裡謝今朝左等右等,給慕鶴軒一打電話對方說隊長半鐘頭前就回家了,他擔心這醉漢走丟,結果門一開氣得要死:人擱門口睡得打呼,白擔心一場。

    季恕還不知道他生氣了,只感覺有陣熟悉的香風吹過來,就睜眼咧著嘴嘿嘿笑:「老婆。」

    「誰是你老婆。」生氣的謝今朝拿腳尖踢他,「明天跟你算帳。」

    「哦。」季恕挺乖地站起來,但下一秒就歪在他肩膀上,狗似的嗅嗅又親親,親完還捂著嘴:「啊!喝酒了,臭!」

    謝今朝:「……笨蛋,下次再和你算帳!」

    第17章 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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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謝老師足足為這膽大包天的詢問愣了一分鐘,自然的,也就垂著頭、與等他答案的季恕對視了有一分鐘;兩人之間的氛圍突然變得十分微妙——或者不如說,從打開門那一刻,局面就如同脫韁的野馬一樣,叫人再也無法琢磨。

    季恕剛開始還能撐著與他對視,到後來,臉也變得越來越紅,簡直恨死了幾分鐘前那個說話不過腦子的自己。

    他們心有靈犀地在正午變成兩個熟透的番茄,滋兒哇地往外冒熱氣與酸汁,季恕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硬著頭皮又開了口,他羞愧地低下頭:「小謝老師,我——」

    「砰」的一聲,謝今朝把門給關上了,只留他和一扇映著他臉的防盜門面面相覷:「……」

    到底願意還是不願意,一切盡在不言中了。

    季恕在門外躊躇了一會兒,覺得就這麼走了,那自己恐怕要徹底被謝今朝劃入神經病名單,於是糾結半晌,還是又敲了敲門:「小謝老師,你別生氣。」

    小謝老師還靠著門發呆呢,被這一下嚇得一個激靈,籠子裡的貓也踏著小碎步顛顛跑過來,耳朵高高豎起,似乎在判斷外面是否有危險,一人一貓望著那扇沒打開的門,謝今朝又臊起來了,紅著耳根,結結巴巴地說:「沒生氣。」

    門外的動靜停了一下,季恕才張口,聽聲音好像在笑,跟騙小白兔開門的大灰狼似的:「那你怎麼不給我開門?」

    謝今朝被問住了,他糾結地盯著門把手,連貓繞著自己的褲腳打轉都沒注意,最後悶聲地說:「哦。」

    他又不情不願地把門給打開了,盯著自己的腳尖,跟完成任務似的,鼓足了勇氣說:「你還,有事嗎?」

    「我跟您道歉。」季恕望著他頭頂的小小發旋,感到那種深夜裡的平靜又慢慢地將自己包圍,周遭一切的不真實如潮水一般褪去,連聲音都不自覺地軟下幾分,「本來是想好好地為您收留我道謝,是我太唐突了。」

    原來是表達感謝的方式嗎?謝今朝低著頭想,那麼自己剛才直接把人關在門外,是不是太過分了?

    倘若季恕知道他在這樣想,恐怕還要為自己的胡言亂語和胡作非為再多背上一層愧疚,然而事實就是兩人都覺得自己做得太過分,於是誰都沒有繼續說下去,季恕向後退了一步,只講道:「那我就先告辭了。」

    「嗯……再見。」

    「再見。」

    這次是真沒有繼續留在這裡的理由了,季恕沒多猶豫,告辭得十分乾脆,宿舍里正百無聊賴鬥地主的其他三人總算等到他回來,個個都怨氣十足;以鍾悅為首,敷著張面膜,陰陽怪氣的:「喲,這誰啊,這不是我們可敬可愛夜不歸宿的隊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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