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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6:18 作者: 閆桔
趙雉並未回答。
甘宗群神色激動,衝上去揪住他的衣領問:「範文遠,你可識得範文遠?!」
趙雉神情冷漠,「不認識。」
甘宗群望著那張輪廓分明的臉,內心深處備受煎熬。
如果範文遠還活著,或許跟眼前這個年輕人差不多的年紀,現在只怕早已娶妻生子了。
他一生只有兩個閨女,沒有兒子。
那範文遠原本是摯友之子,曾經在戰場上臨終託孤給他,許是他管教得太過嚴厲,小子生了叛逆心,後來背著他入了伍。
不曾想才入伍沒多久就參加了那場慘絕人寰的關莊戰役,六萬人全軍覆沒,堆積成山的屍體,年輕的生命永遠停留在了那一刻。
甘宗群失悔不已,他無比後悔那時為什麼不能放軟態度把那孩子哄回來。
可是沒了就是沒了。
此後的數年裡他夜不能寐,時常夢到摯友問他小子去了哪裡。
也時常夢到小子那張帶血的臉絕望求助吶喊。
如今眼前這人揭開那道傷疤,整個人都有些繃不住,甘宗群狼狽地走了出去,怕自己失態。
趙雉冷漠地看著他出去的身影,眼神里藏著痛恨到骨子裡的森冷。
外頭的甘宗群握著那張鬼畫符,隔了許久內心才得到平靜。
胡校尉過來見他獨自一人站在樹下,看他神情不大對勁,上前行禮問:「將軍怎麼了?」
甘宗群回過神兒,答道:「沒什麼,被趙雉小兒給氣著了。」說罷把手裡的信紙給他,吩咐道,「送信到延川,讓俞州派人來談判退兵一事。」
胡校尉接過信紙,看到上頭的鬼畫符,露出困惑的表情,「這……」
甘宗群道:「那趙雉小兒是個文盲。」
胡校尉半信半疑,「將軍可莫要誆我,那小子熟兵法,怎麼可能是文盲?」
甘宗群也覺得不可思議,說道:「你差人去打聽他的底細,以前應是行伍出身。」
胡校尉領命下去。
甘宗群扭頭望著關押趙雉的帳篷,神情里摻雜著複雜的情緒。
接下來的日子裡城門口的老百姓都不曾鬆散過,他們甚至不分晝夜換班圍堵,年紀大的和稚嫩的回去,換年輕的堅守陣地。
那種自主而發的團結極具凝聚力,如果說剛開始還有些懼怕會被屠殺,現在的膽子則徹底大了起來。
就像最初安縣和平陰兩地打豪紳分土地那般,哪怕城裡大部分人沒有土地,靠其他手段營生,但他們始終都是受益者,因為沒有徭役。
徭役是按人頭來算的,排除小孩和七十歲的老人外,誰都跑不掉。
男的下勞力,女的交布帛,朝廷才不管你日子好不好過。
而現在因為俞州的政策下達,他們不需要服徭役,並且在城裡過不下去了還能回鄉下分田地務農。
衙門生怕他們日子艱難,給足了退路。
可是一旦被外頭那些汶陽軍侵占,他們手裡的一切都將泡湯,又將回到以前那種豬狗不如的日子。
這關乎著郡里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中午回來換班吃飯的夫妻把幼子託付給家中的老人照看,隨後便拿著燒火棍和砍刀等物奔往城門。
甚至鄰裡間還會相互幫忙照看孩子或老人,讓年輕人去圍堵,禁止汶陽軍入城。
那種不需要言語的默契成為了凝聚他們的強大力量。
城裡數萬人,只要他們魯郡帶起頭來,那整個東州的其他郡就會跟著效仿。
只要所有郡的老百姓都團結起來抗爭,就不信朝廷敢屠殺東州六郡近百萬人口,只怕史書也得給他們生生記一筆。
當汶陽軍的談判信函送到延川時,那邊的老百姓也知道了魯郡內的情形,全都激憤不已。
郡府里的許正英拿著趙雉畫的鬼畫符看得一頭霧水,奉三郎亦是摸不著頭腦。
甘宗群要求俞州談判退兵的事,奉三郎恨得咬牙切齒,忍著舊疾破口大罵,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慰問了一遍。
許正英發愁道:「這可如何是好啊?」
奉三郎罵痛快了才道:「把信函送往俞州去,這局你我破不了,只有讓梁螢來破,她腦袋瓜聰明,定有法子把秀秀撈回來。」
許正英點頭道:「對對對,她機靈,定有法子破局。」
於是那封談判的信函被快速送往俞州境內。
李疑接到消息匆忙送至梁螢手裡,她坐在桌案前,拆開兩張信紙,一張是趙雉報平安的,一張則是甘宗群要求談判退兵的。
梁螢先看過退兵的談判,而後才研究起趙雉畫的鬼畫符。
李疑站在一旁,皺眉道:「秀秀畫的是什麼名堂?」
梁螢抿嘴笑,說道:「他日子好著呢,這是跟我報平安的。」
李疑:「???」
梁螢指著信紙上的「趙又鳥」說道:「這是我跟他的默契,但凡他在信紙上落下趙雞,就表示他是平安的。」
李疑抽了抽嘴角,想說什麼,硬是憋下了,「那畫的那些格子又是什麼意思?」
梁螢:「田地。」
李疑愣了愣,又問:「格子裡那些尖尖是什麼?」
梁螢解釋:「是刀。」
李疑恍然大悟,看著最中央的小人兒道:「他是想告訴我們,他被圍困了?」
梁螢搖頭,「不是,他是想告訴我們,那些田地的主人拿著刀在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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