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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6:18 作者: 閆桔
譚三娘哭笑不得,「可是趙郎君為著永慶花費了不少心血,倘若失守,著實不划算。」
趙老太擺手,「當初既然走出來,選擇了奪安縣,就得做好賭徒的心理準備。
「但凡是坐到了賭桌上,哪能沒有輸贏呢?
「這原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道,你拳頭硬,吃到的肉就越多。你弱了,就只能被吞食,願賭服輸。」
聽了她的話,譚三娘不得不折服她的好心態。
或許對於她來說,就算最後輸得只剩下褲衩,只要命還在,他們就可以退守回蠻鸞山。
哪怕餘生做一輩子的土匪呢,都心甘情願了,不會再冒險折騰。
待到梁螢他們回來,李疑等人粗粗同她講起俞州那邊的情形,連趙雉都有點發憷。
六郡兵馬,那簡直就是龐然大物啊!
之前他們安縣六百兵奪太守府三千兵,如今讓兩個郡六千兵去挑戰余州五萬兵,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梁螢的心裡頭也有點慫,皺眉道:「倘若俞州真打了過來,那真是大禍臨頭了。」
奉三郎惴惴不安道:「現在臨都過來求援,唇亡齒寒,我們斷不能坐視不理。」
張議看向梁螢道:「臨都太守把宛南獻上結盟,可見其誠意,我以為,咱們可與其抱團,共御俞州。」
當時在場的所有人都覺得與臨都結盟是最佳選擇。
唯獨梁螢反行其道,嗤鼻道:「天真。」頓了頓,「就算兩郡結盟,也不過六七千兵馬,對抗俞州五萬兵馬來犯,頂個屁用。」
眾人:「……」
趙雉斂容問:「阿螢有何高見?」
梁螢背著手踱步,若有所思道:「雖然臨都與永慶有著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依附,可就算他日臨都被俞州吞併,永慶靠著這三千兵與他們內耗,勉強也能頂些日子。
「一旦與他們結盟,反倒被拖累。
「在坐的諸位也不想想,他們臨都就是前太守府的模樣,郡內的老百姓賦稅徭役繁重,就算上頭換了父母官,仍舊改變不了現狀。
「但咱們永慶不一樣,一旦換了父母官,就沒有人來守衛老百姓手裡的田地。
「俞州世家大族,個個都是地主,他們來攻占永慶,老百姓定會拼死反抗捍衛自己手裡的耕地。
「那些入侵者不僅要面對我們的兵,還得面對底下的三十多萬平民怒火。
「這些老百姓才嘗到土地下放的甜頭,一下子就讓俞州的地主來奪了去,又豈會善罷甘休?
「在這樣的前提下,就算我們失守永慶,俞州想要徹底兼併,也得跟當地老百姓打一場拉鋸戰。
「我們是完全有機會搞偷襲與他們內耗拉扯的。
「可是隔壁的臨都不一樣,誰都可以來做父母官,因為不管誰上位,老百姓都會受到盤剝欺壓。
「那邊郡的老百姓跟衙門是沒有凝聚力的,不齊心。
「而永慶衙門跟老百姓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有著共同的利益,他們有豁出去拼命的理由,臨都的老百姓卻沒有。
「在這樣的情況下,讓兩郡結盟,豈不是拖累永慶?」
經她這番剖析,所有人都不禁陷入了沉思。
這確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對於永慶來說,老百姓同公家就是一個整體,有著共同的利益維護,跟隔壁臨都是兩種不同的體制。
這邊講求人人有地種,家家有餘糧,以老百姓的利益為主。
臨都則是豪紳的天下,以地主官僚的利益為主。
兩種完全不一樣的體制結盟到一起,面臨的問題確實不少,就算暫時能維持,也不是長久之計。
因為它們是沒法兼容的。
剝削與被剝削者,就算短時走到一起,中間的矛盾也沒法消除,一個處理不好,反而還會搞得狗咬狗內鬥。
這是梁螢擔憂的地方。
她說的話也有道理,可是目前首要解決的是結盟聯合抵禦俞州,至於體制問題,可以日後再尋求一個相對適宜的時機磨合。
在場的奉三郎、陳安、張議、李疑和趙雉,幾個男人經過深思熟慮後,還是覺得與臨都結盟為好。
就算雙方存在體制上的差異,待結盟後看能不能兼容再說。
這一次只有梁螢一個人堅持拒絕結盟,除非臨都也願意走永慶的體制改革。
可是改革,則意味著跟豪紳內戰,在這個內憂外患的節骨眼上並不適合。
故而梁螢也沒有強求。
翌日趙雉等人會見呂功曹,談結盟一事,梁螢並未參加。
五比一。
這次的抉擇沒有人站到她那方,她倒也能理解他們的選擇,畢竟俞州有五萬兵馬,來勢洶洶。
縱使趙雉有天大的本事,也沒法用兩郡的六七千兵馬去與俞州抗衡。
這是一場以卵擊石的戰役。
梁螢獨自站到城樓上,負手而立。
她穿了一襲玄色深衣,臉上肅穆而凝重,因為這是她推進體制改革遇到的第一個強勁對手。
以前的安縣豪紳和永慶太守府這些對手都是最底層的絆腳石。
而今的俞州六郡,那個坐擁五萬兵馬的龐然大物,典型的一方雄主。它已經不是絆腳石那麼簡單了,而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現在她將面臨兩個處境,要麼螞蟻吞象,要麼被踩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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