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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6:18 作者: 閆桔
    陳安愣了愣,沒有吭聲。

    甄氏輕輕撫摸他的臉,一字一句問:「你可受得了你的妻子能出去掙月俸,體體面面傳教學,從甄娘子變成甄先生?」

    陳安仍舊沉默。

    甄氏繼續道:「你可受得了你的妻子拋頭露面,成為第一個開辦女學的先生?」

    陳安嘴唇嚅動,過了好半晌,才道:「家中有我,無需惠娘操勞生計,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過無憂無慮的日子。」

    甄氏環住他的腰身,「雲郎的好,惠娘都知道。」

    陳安輕輕摩挲她的肩膀,「現在太守府窮得要命,那點月俸不要也罷,我陳安還養得起你,也不想你為著瑣事操勞費心。」

    甄氏「嗯」了一聲,沒再多說。

    當天晚上她徹夜難眠。

    陳安在一旁睡得很沉,甄氏翻來覆去睡不著,滿腦子都是梁螢說的那些話。

    她飽讀詩書,清高且自傲,曾經甄父也曾遺憾她是女兒身,若不然考個秀才身份完全是可行的。

    嫁與陳安的這些年,她侍奉公婆,夫妻倆的感情也很好。

    按說這日子已經比大多數人過得如意了,起初因為沒有生育,她總想著什麼時候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

    如今已是淡了下來,沒有就沒有吧,強求不得。

    可是成日裡待在宅院裡,她又不愛交際,除了親人外,幾乎沒有朋友,每日打發時間要麼是看書,偶爾刺繡,無所事事,過一天算一天。

    如果梁螢沒有來尋,她或許就這麼過下去了。

    可是她來了,並且告訴她要開辦女學,給所有像她那樣被困在後宅里的女郎開闢出一條不一樣的道路。

    然而陳安不允她出去拋頭露面。

    甄氏在黑暗裡望著這個疼她到骨子裡的男人,手輕輕環到他的腰上,心中五味雜陳。

    翌日甄氏並未像往常那樣服侍他更衣洗漱。

    陳安還以為她病了,關切地摸了摸她的額頭,問:「惠娘可是不舒服?」

    甄氏睏倦道:「我今日覺著身子乏,想多躺會兒。」

    陳安也未打擾她,自顧穿衣洗漱去上值。

    上午很晚甄氏才起床,她閒著無聊看書打發了陣兒時光,坐在窗前望著外頭的青翠。

    春日裡生機勃勃,她卻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接連數日她都是這般犯懶。

    陳安覺察到不對勁,對梁螢頗有幾分懊惱。

    這不,下值時他忍不住喚道:「王功曹請留步。」

    梁螢聽到他的聲音,頓住身形,扭頭看他。

    陳安面色不虞,朝她行禮道:「下官有一事想要請教王功曹。」

    梁螢心中已有幾分猜測,淡淡道:「你說。」

    當時身邊的人們陸續下值,見二人站在走廊上,紛紛看他們。

    陳安做了個「請」的手勢,兩人走到角落裡。

    陳安語氣不善道:「那日王功曹去拜訪我家賤內,至此之後她心事重重,不知王功曹是何居心,把惠娘給盯上了?」

    這話把梁螢氣笑了,理了理袖口道:「合著還怨起我來了?」

    陳安不痛快道:「我夫妻二人和和睦睦,一直不曾生過嫌隙,王功曹若是對陳某不滿,大可衝著我來,何苦在一個弱女子身上動心思?」

    梁螢失笑,也不客氣道:「陳安啊陳安,你未免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我去尋甄氏,是要請她做女先生,去給女娃們開蒙教學,跟你陳安有何干係?」

    陳安皺眉道:「你要開辦女學便開辦,去尋惠娘作甚?」又道,「我陳安還養得起她,無需她出來拋頭露面瞎操心。」

    梁螢「嘖」了一聲,「所以這些日她在跟你鬧彆扭,你來尋我出氣了?」

    陳安愣了愣,不高興道:「惠娘知書達理,豈會因著這些小事與我鬧彆扭?」

    梁螢雙手抱胸,「那你沖我撒氣作甚?」

    陳安沉著臉沒有吭聲。

    梁螢指了指他,不屑道:「小肚雞腸,定是你把自己的意願強加到她身上,她心中不痛快了,現在來找我撒氣,算什麼男人?

    「你陳安若真心實意盼著她好,就不會大放厥詞說你養得起她,而無視她真正的需求,成日裡把她關鎖在院裡蹉跎一生。

    「我去請她,是覺著她飽腹詩書腹有才華,當得起這個先生之名。

    「你不願放她出來,是因為你覺得她拋頭露面,有損你陳安的顏面,而不是認為她有沒有這個本事當得起先生之名。

    「敢問這樣的男人,是不是小肚雞腸?

    「因著自己的顏面而無視惠娘的意願,認為把她關鎖在宅院裡便是給她安穩,明明是你自己有問題,反來埋怨我了,你哪來的臉跟我鬧?」

    這番話把陳安氣著了,直勾勾地盯著她,一臉陰鬱。

    梁螢抬了抬下巴,挑釁道:「你若有本事,是個爺們兒,便放她出去闖一闖,若是她不行,你再拿出你那套老爺們兒的姿態訓她。

    「現在人家都還沒出門呢,就高高在上一手遮天,認為她沒有你就活不下去,簡直是笑話。

    「她若出來了,靠自己拿月俸,那時候你再大放厥詞也不晚。」

    陳安慍惱,瞪眼道:「這簡直是荒唐胡鬧!」又道,「女兒家生來就是要相夫教子的,搞什么女學,可笑至極!」

    梁螢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幾乎跳腳的男人,不與他爭辯。因為她清楚地明白,以後還會遇到更多這樣的男人跳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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