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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6:18 作者: 閆桔
「他心裡頭只怕會犯嘀咕,你胡縣令是怎麼管的平陰,連一條狗都看不住,放出來給我亂咬。」
這話把眾人說得面面相覷。
梁螢看向胡縣令道:「我就問胡縣令你,這個時候你忙著打豪紳,如果有不識趣的人給你找其他事,你心裡頭煩不煩?」
胡縣令:「……」
胡宣默默地瞅她,居然被她的歪理糊弄過去了。
雖然聽起來不太靠譜,但好像又特別貼合實際,因為年底各地方衙門都在做功績考課,以及做各種總結應付朝廷。
如果在這時候給太守府捅簍子上去,肯定會暴躁厭煩。
在沒有了解清楚實際情況的前提下,不可能因為一鄉紳的越級求救信就倉促調兵過來。
不過派人下來肯定是會的。
胡宣試探問:「倘若太守府派人下來查看,王小娘子又當如何應對?」
梁螢看向張議,問:「你清楚太守府的人,一般情況下會派誰下來?」
胡縣令插話道:「多半是都郵楊國興,他有代太守監察縣鄉之責。」
張議:「應該是他下來處理此事。」
梁螢點頭,伸出拇指和食指搓了搓,「你的老熟人,知道他的喜好。」
張議笑道:「我知道他喜歡什麼。」
梁螢對胡縣令道:「一旦太守府的人下來,我這邊讓張議出面跟他交涉,到時候你只管吐苦水,說你夾在老百姓與豪紳之間難做人。」
胡縣令皺眉,「那楊國興恐怕沒這般容易被打發。」
梁螢露出一副你太天真的表情,嚴肅道:「咱們來說點官場上的事,倘若你是楊國興,都到年尾了,下頭的鄉縣搞了這麼大的陣仗來,一個處理不好一年到頭的考課就百搭了,你首先會怎麼做?」
胡縣令:「多半會訓我一頓。」
梁螢:「那接下來呢?」
胡縣令愣住。
胡宣開動腦筋,說道:「肯定速戰速決,想辦法把這事壓下來,不要再捅到上頭去,得過個安穩年。」
梁螢朝他豎起大拇指,「上道兒了。」
胡縣令還有些懵,他到底死讀書,腦瓜子沒這麼奸猾,也沒這麼圓融,「那老百姓呢,要不要繼續鬧?」
梁螢:「鬧啊,鬧得越大越好,只找豪紳鬧,不找衙門搞事。」頓了頓,「你想啊,近兩萬的老百姓一起鬧,他們這幫人全是上交公糧徭役的主力軍,幾個鄉紳跟他們比起來孰輕孰重?」
胡縣令:「……」
梁螢:「所以你一點都別慌,你管平陰十二載,沒出過分毫岔子,又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官。
「只要他們派了人來斡旋,我就有法子把他給忽悠回去,讓當地鄉紳們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好好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朝廷的黑暗。」
胡縣令:「……」
眾人:「……」
坐在太師椅上的趙雉默默地摸下巴,忍俊不禁。
他領教過那張破嘴忽悠的本事。
你看,在場的人都被她忽悠得開始相信她能穩住大局了。
就那麼一個柔弱無骨的女娃,全靠一張嘴瞎忽悠,先是忽悠胡縣令,而後忽悠他趙雉,幾頭忽悠,造成今日的事端。
只能說她洗腦的能力委實厲害。
現在底下鬧事的百姓個個都跟打雞血似的陷入了集體瘋魔中,他們不是在跟衙門造反,他們只是想讓豪紳們把手裡的土地分些出來而已。
平陰二十多家豪紳,統共占據的私產也得上萬畝了。
這是一個可怕的數據。
如果那些豪紳願意脫手,他們會繼續上交徭役賦稅,供養朝廷。
對太守府又有什麼影響呢?
這場冬日的烈火燃燒了整個平陰。
甭管是鄉下村民,還是城裡的老百姓,全體出動,沒日沒夜地騷擾手裡有土地的豪紳們。
他們統一口徑,絕口不提衙門,全是自己意願。
因為他們心裡頭非常清楚,就算被抓去坐牢,胡縣令都會酌情照料。
有父母官背書,不怕。
而從安縣過來的人們更有經驗,同鄉民說不要跟豪紳發生肢體衝突,也不要胡亂打砸,但像潑大糞,燒紙錢,在門口放炮仗敲鑼打鼓哭喪什麼的是可以施行的。
有了他們的經驗之談,這群勞動人民紛紛展開絕技。
方家門前每晚都有女人尖利的哭嚎聲,不知是誰替枉死的祝小蘭喊冤,喊得整個方宅毛骨悚然。
那口廢棄的深井還在宅院裡呢,大半夜裝女鬼鬧騰,可把魏氏氣得半死。
她實在扛不住了,頭風病犯了躺在床上叫苦不迭。
章媽心疼她卻束手無策。
現在一家子都被搞得神經衰弱了,衙門也不來管管。
不僅他們家痛苦,其他家的日子也不好過,大半夜敲鑼打鼓哭喪,甚至還有紙錢飄進宅院。
一旦商賈們敢罵罵咧咧,下一回就會遭遇更兇猛的報復。
這群人專治不服。
至於你說衙門為什麼不管?
管不過來啊,事情太多了,人手不夠!
待到十一月底時,平陰的變故才被捅到了太守府,是功曹許魏遞上去的。
王太守看到那封密函氣得暴跳,壞脾氣道:「好端端的,平陰捅什麼簍子?!」
許魏皺眉,「信里說平陰百姓聚眾鬧事,這莫不是要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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