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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20:36:18 作者: 閆桔
要知道她可是個女娃,婦人大多數都被困在後宅,她卻敢冒出頭在外面走。
不過看到趙雉那油鹽不進的模樣,估計也沒多少人敢打她的主意。
幾人坐在一塊兒就平陰目前的治下嘮嗑。
胡縣令的獨子胡宣委實好奇現在安縣的情況,他們就各自的治下理念一番交流,有時候也會爭執,但最後多數都會達成一致認同。
趙雉則從頭到尾都沒吭聲。
他對行政治理沒有任何興致,只對兵丁管理和兵器有興趣。
這回過來算是陪跑。
不過梁螢也是個有心機的人,她雖然有心思把觸角伸到平陰來,但胡縣令是推進新體制的關鍵人物,他決定著成敗。
她渴求人才,深知團隊協作才能走得更遠。
如果想把她的體制遍地開花,勢必得尋找跟她志同道合的盟友加入,方才能成就大事。
她對人才的要求並不高,不需要多深厚的學問,只需要對方能認同她的理念,願意追隨她的腳步,而不是自作主張很有主見。
現在安縣的變化就是體制改革的顯著成果,它不需要再去證實,也不需要多嘴的人去批判。
她用實際行動證明,我的體制是有效的,我的理念確實能讓老百姓逐漸變好,並且得到他們的擁護。
這已然足夠。
這回過來一是想探探胡縣令到底有沒有想法做出改變,還有就是了解平陰境內的情況。
接下來的幾天他們跑遍了二十八個村,平陰沒有鹽井,卻有大量紅膠土,當地盛產黑陶器,並且非常精美。
梁螢覺得這是個寶藏。
但在這個落後的地方,商貿又不發達,再加之世道混亂,做出來的黑陶也只在周邊售賣,並且價格低廉。
短短几天實地考察,她便發現了平陰的許多問題。
比如當地的田地比安縣肥沃多了,但因著水源不好,導致種出來的莊稼不盡人意。
諷刺的是平陰的對面就是乾江,但因經費問題,需要大修水利,沒法把江水引到縣內灌溉農田。
這事令胡縣令心梗許久。
他上報過好幾次,盼著太守府撥款興修水利,結果都被打回。
之前張議曾說過,永慶郡被朝廷定義為僅敷,自給自足。
上頭為了養楚王,把下面的鄉縣盤剝得只剩下皮包骨頭,縱使你空有一腔才學,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平陰的窘境看得梁螢觸目驚心,它存在的問題比安縣棘手得多。
它的地理環境明明比安縣好,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變成了如今的貧窮苦難。
那種感覺一點都不好。
就像一個被啃噬得半死的病人飽受病痛折磨也就罷了,還他媽有虱子來咬,簡直沒法忍。
看過這裡的窘困後,再回頭看安縣,簡直是人間仙境。
先前他們入主安縣,變故來得突然,事先並不清楚當地的情況。
而今直面最破敗不堪的底層社會,梁螢徹底被噁心到了,愈發覺得體制改革的重要性和必要性。
那胡縣令看過安縣的改變後,也生出想變革的心思,但改變談何容易。
這裡不是安縣,光土地均分就是一場重大的博弈。
安縣靠著老百姓的反抗獲得了勝利,且還沒有流血。
但平陰不行。
這裡有養私兵的鄉紳,他們會抱小團體搞事,甚至一個不慎,還會捅到太守府去。
胡縣令沒有這個膽量去捅馬蜂窩,他見不得老百姓流血,卻又不甘心他們永無出路。
故而此次梁螢過來,他滿心歡喜,可是又感到無奈,他歡喜一場又如何?
這裡是平陰,沒法變成第二個安縣。
儘管他非常認同她的變革確實能改變現狀,讓平陰越來越好,但現實告訴他,平陰不行。
與此同時,平陰的現狀與掙扎也給梁螢造成了巨大的衝擊。
在臨走的前一天,她同胡縣令進行一番交流,把她見到的問題細說一番,犀利又殘酷,字字如針,扎到胡縣令身上痛到了骨子裡。
見他許久不說話,梁螢緩和表情道:「安縣與平陰隔得近,兩地通婚,咱們都是做父母官的,也算是親家了。
「如果胡縣令開了口,安縣也會搭把力,把官鹽送到這裡來,按每斗一百六十文行銷。
「安縣的蠶商也會過來和當地的蠶農合作,能拉一把是一把。」
胡縣令感激道:「如此甚好。」
梁螢卻搖頭,「杯水車薪,跟飲鴆止渴,沒什麼差別。」
胡縣令:「……」
梁螢意味深長道:「你老人家今年都五十二歲了,干到七十歲,還能熬十八年,你能熬過去,就是不知道你手下的老百姓能不能熬過去。」
胡縣令沉默。
梁螢繼續道:「你是個好官,只是在這樣的世道,好官不一定能救得了百姓。」
聽到這話,胡縣令眉頭聳動,「我心裡頭其實一直有個疑問。」
梁螢:「請講。」
胡縣令:「安縣取締徭役,馬上就到秋收了,你們從哪裡湊夠一萬貫上交給太守府?」又道,「據我所知,安縣養著數百兵,你們又是從哪裡弄錢銀來維持衙門的開支?」
這話把梁螢逗笑了,「你老人家想必憋了許久。」
胡縣令老臉一紅,「我操持這衙門很是吃力,成日裡都在琢磨怎麼弄錢去維持,家裡頭的親眷王小娘子也瞧見了的,個個畏手畏腳,沒有一點官家的樣子,倒叫你看了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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