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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謝安執,你真的好賤啊!」
「閉嘴!」安靜地謝安執突然暴喝一聲,驚得看護他的守衛一瞬間的目光全皆向他看去。
「你急什麼,說你賤,你不承認?」那道聲音變本加厲,語氣也愈發急促,「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你出賣了謝家,對謝家見死不救,你父親不肯見你還不能夠說明問題嗎?你是家族之恥,你枉為人子!
「你總是不滿家裡人看重謝瑤姝而不看重你,而今看來你的那些遭遇全屬活該,倘若他們知道謝氏今日因你而遭難,就應當在你還在襁褓之時便將你掐死!
「謝安執,你怎麼還不死啊?你到底還有什麼臉面存活於世?你的家人因你而死,你的父親對你失望透頂,你的心上人心中無你,還看低你欺辱你……如此重重,你竟然還厚著臉皮賴活著。你這樣的人,就應該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啊!」
「閉嘴!給我閉嘴!」謝安執捂住耳朵尖叫,試圖喝止腦海中那不斷逼迫他的聲音。
親衛短暫面面相覷後決定先將已至瘋癲的謝安執制服,卻不防他發現她們湊近的意圖,突兀將頭上簪住發冠的玉簪拔下,抵住喉管,厲聲要她們不要靠近他。
她們都想逼他,要逃……對,要逃!逃到沒有那個聲音的地方,逃掉就好了。
謝安執披頭散髮地後退,忽而轉身邁開步子疾奔,親衛怕強行制服傷到他,遣人去告知鍾楚泠此事,而後緊緊地跟在他身後。
他踏過一路積雪,雪霧在他足下飛揚,分明已經氣喘吁吁,可他步子卻一點也沒有放緩,反而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往日難如登天的八層樓,在腦海中不斷逼他去死的聲音中快速飛逝,快到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爬到了燈樓頂層,他就已經站在了欄杆旁邊,俯身去看萬里雪浪。
這一路蓋過身後喧囂的叱罵聲霎時消失,它變得平靜而詭和。
「謝安執,跳下去。
「跳下去就好了。
「再也不會有人逼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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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白梅
「阿狸。」
眼前模糊的雪景變成了一眼看不到頭的坦途,他看見前面有一青年牽著男孩的手,一步一個腳印地走在雪地上。
忽而風雪狂亂,青年扶正玉冠,看小男孩仰頭瞧他的眼神,溫和慈愛道:「阿狸,君子正衣冠,待日後你及冠,切莫忘了。」
說著,他輕笑兩聲,像高閣束著的的聲音悠長的鈴:「罷了,你如今也記不到那時候,待到那時,我再囑咐你。」
謝安執翕合乾裂的唇,他想說,父親,我沒有忘,我一直都記得。
可你呢?為什麼沒有等到我長大,就不在了?
天角雲層驟然碎成雪,一片一片墜入了人間。於是這道道風雪劃開現實與幻境的隔膜,幻境裡的青年應時轉頭對上了他的眼。
「阿狸,」他招招手,面容清晰到讓謝安執想落淚,「你沒有記住父親的話呀?」
「我有的,父親。」謝安執的眼淚應聲而落,滴到了他張合的唇上,湧入唇腔一片咸腥。
「不不不,」他搖頭,「阿狸的發亂掉了。」
謝安執茫然撫上他散亂的發,心底空前慌亂:「我不是故意的……」
有時候,解釋只是多餘的挽留。他話音剛落,便發覺眼前父親的樣子漸漸模糊,心中畏懼是父親嫌惡他只說不做,連忙衝上前,想要撲到父親的身邊。
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再丟下阿狸了。
或者,帶阿狸一起吧。
冰霜冷雪撲滿面,他嗆了一口風,眼睛幾欲睜不開。可他胸腔滾燙,大抵活著的二十七年,未有一日如現今這般滿心期許。
他要與父親重逢,再度做回父親身側那不知世事的小阿狸了。
——跳下去。
他的腳踏上護欄,翻身而過,雲白的衣隨風而動,宛若落於世間在地上綻開的一朵雪,又或者是,清客院的白梅花。
「謝安執——」
游離的魂靈被人喚回,謝安執恍惚間,突然想了些有的沒的。
他在想,其實她的聲音也像鈴,但要細一些、脆一些,像馬車上銜著的金鈴,也像初春積雪消融時潺潺的溪水。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心中不免遺憾,當初分明答應過她,若想尋死,會告知她的,怎料還是未能如願。
然而當他神思漸漸清明,他才反應過來,除卻神智被喚回去,他的手臂也被一雙手緊緊抓著,手臂與軀幹銜接處,還傳來快要被撕裂的疼痛感。這樣的感覺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便有無數雙手伸了過來,將懸在樓外的他拉了上去。
他沒有什麼大礙,但鍾楚泠晃著手臂,像是脫臼了一般。圍過去的親衛試圖為她正回去,她也咬牙忍著,可謝安執分明看到了她眉眼間的痛楚。
「抱歉,泠泠。」待周遭人被鍾楚泠示意遣散後,他緩緩站了起來,滿面愧怍。
「看來,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朕什麼。」鍾楚泠蹙眉揉著手肘,心底還一陣後怕。
方才親衛來報,她便知不妙,足下生風趕來,恰見他往燈樓里跑的那瞬間。
她不會天真覺得他發這頓瘋便只是為了上樓看她未應諾的風景,這座燈樓在他口中提及時的故事,她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不受寵的侍卿田梅君抑鬱成疾,從高樓一躍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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