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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關於死志,早已成為他們心照不宣的秘密,謝安執彎唇笑笑,安撫性的拍拍她的手,說道:「到現在,我為解脫而死的意願,遠遠不及為你而生。所以,我們不必想的那般長遠,且珍惜當下便是。」
「好,朕信你。」
屋內燈花噼噼啪啪地燒灼,鍾楚泠極愛謝安執的那抹薰香也在室內不散,蒸著香霧,多添了幾分旖旎。
說與想永遠比現狀更為美好。
遇到痛苦之事的時候,有人徹夜難眠,有人卻格外嗜睡,謝安執便屬於後者。或許是一切事情過於顛簸,他單是接受便耗盡了全力,是以精神不佳,不消鍾楚泠哄,他便沉睡了去。鍾楚泠等到他呼吸平穩,便抬步離了冷宮。
其實依照謝家的事,謝太卿也該是被處斬的罪人,只是她念及鍾澤瑾自幼待她如親妹,所以她留下了謝太卿,權當是還了鍾澤瑾的人情。
事實證明,有些人,哪怕你給他機會活,他也並不稀罕。
對於生死,她早在知曉生父自戕時便看得格外開。貧者疲於生計,卻有自己的安穩足樂。富者不必為生計煩憂,但身處高位,亦有自己的不能承受之輕。
她多少也能猜到謝太卿飲毒的心態,他求死欲大抵還不如他的恨熾烈,所謂求死,也不過是對此次災難中唯一的倖存者謝安執的報復。
都是瘋子。
鍾楚泠倏忽笑出了聲,庭中月華落到她的臉上,似乎是極為平常的一天。
明天也將很快到來。
……
權恩非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任他揉圓搓扁的阿姐會孤注一擲逕自將權氏交到了鍾楚泠的手裡,比他還要果決,比他還要狠。
被權恩樂囚禁的每一天,他都在想究竟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哪裡都是問題。
先是那枚他從未聽過的權氏隱紋提前將他的計劃暴露在權恩樂眼前,讓她有了主動與陛下坦誠的決意;再是那鍾楚泠睿智近妖,不若其他帝王一般謹慎行事,反而是個以命博弈權謀的賭徒,所以才能坦然接下權氏這個危險未知的勢力;最後便是他先前算計謝安執過多,大抵鍾楚泠對權氏的信任,全皆來自於因謝安執而知的他的危險性,敵人的敵人,自然便成了朋友。
多好啊,他們言笑晏晏自成一家,而他機關算盡,落得這種結局。
權恩非手心緊攥,泌出黏膩的汗。
該死……都該死!
權恩樂該死,鍾楚泠該死,謝安執更該死。
以他現在的處境,弄死他們三個無異於天方夜譚,可讓他們不痛快的法子不是沒有,如今癲狂瘋魔的他,自是樂意去做。
阿姐捨不得殺他,鍾楚泠也知道此事,為了防止他再興風作浪,也為了更好地拿捏權恩樂,最好的法子便是將他帶到宮中去看管。加之他正好有入宮詔令,他進宮,是可以預料的事,但鍾楚泠必然會著人嚴加看管他。不過沒關係,謝安執那種蠢到為了女人放棄一切的笨男人,一定會來見他,無論是出於醋意還是別的什麼。
權恩非這樣想。
入宮的第一天,他得了還不錯的侍位,卻被裡三層外三層地看管起來。
入宮的第十天,權恩樂進宮,隔著層層疊疊的侍衛,遠遠地看了他一眼。
入宮的第三十天,他看到謝安執那個小隨從跑到他殿前遠處的樹邊,夠下了從另一道牆外墜過來的紙鳶。
鍾楚泠沒禁止他宮殿外門的敞開,大抵便是存了欺負他的心思,要讓他看看外面的歡愉,氣死只能被禁足的他。
只是形形色色的人都見了,他依舊沒能見到謝安執。
這些時日謝安執的精神也不能說是好,但至少不差。鍾楚泠來找他,他便打起精神隨她玩樂,若她不來找,他便自行閱卷或是臨字。
有一回謝安執站在窗牗前一手抬著袖子研墨,他用墨愛濃,便蘸著水多磨了一會兒,大抵垂睫磨得太過認真,以至於鍾楚泠來了他都未能發覺,直到鍾楚泠突兀地從身後圈住他的腰,他才意識到心上人的到臨。
抬袖的手驀然落空,天藍色的衣袖便沾了晚雲似的一片濃墨。
「冤家,總是嚇我。」謝安執沒有回頭,靜靜地感受她抵在他後背的溫熱呼吸,輕聲道。
「今日驟然降溫,朕怕你受冷,便來看看你,怎知你還開著窗寫字,不凍手嗎?」
謝安執拎起染髒的袖子,輕聲道:「只是看著外頭的景色磨墨罷了,到開始臨字時便會關了。」
「瞧瞧外頭景色也好,這幾日天氣不錯,也好紓解心頭鬱結。」
「是不是該下雪了?」謝安執問道。
「是。」
鍾楚泠答完,兩個人便沉默了下來,許久過後,謝安執開口問道:「今夜宿在這裡麼?」
「不了,」鍾楚泠坦然道,「南炎來了人,這幾日有的忙。」
「若是忙,也不必總是日日來見我,我很好。」
「知你很好是一回事,見你很好是另一回事。」鍾楚泠扳過他的身子,輕輕覆上他的唇,短暫廝磨後收勢,一錯不錯地看著他的眼。
鍾楚泠的眼總是清明到可怕,謝安執不敢直視,可生硬的轉眸怕讓她覺察蹊蹺,他便只能忍著羞意,俯身吻回她,藉此閉上他瞞了她許多的眼睛。
他一點也不好。
他夢不到父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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