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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鍾楚泠定定地看著他,說道:「朕不答應,朕看得出來,你想要這入宮詔令是真的,找權氏罪證是假的。」
「陛下何必如此早下斷言,」權恩非揚眉輕笑,「陛下答應了也並不算虧,為何不賭一賭呢?」
「和你合作的謝安執下場有多慘,朕不是有眼看不見。」
「可陛下策行,有哪一步不是面臨著滿盤皆輸的險境呢?哪有必勝的棋局?」
鍾楚泠頓了頓,輕聲道:「好罷,你說服朕了。但你也清楚,朕會派人盯著你。」
「這一點自然,臣子服從看管。」權恩非施施然行了禮,嘴角含笑地走了出去。
權恩非胞姐權恩樂單只知道權恩非入了宮,可之後沒幾天宮裡便來了入宮詔令,她才後知後覺自己的弟弟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她叫來權恩非,憂心忡忡道:「恩非,你怎就與陛下有了牽扯?宮中不比宮外,你的言行皆有人盯著,倘若你言行有失,阿姐怕你……」
看著在她眼裡自己永遠都是心性單純模樣的阿姐,權恩非笑了笑,臉上適時起了緋紅,輕聲道:「阿姐,我與陛下……算是一見鍾情,她與先前騙我感情的那些個女人都不一樣,她對我是認真的。我想……就算我到了宮裡,只要有陛下疼著,也不會有事的。」
「先鳳君是不得陛下寵愛嗎?」權恩樂急了,說道,「可你瞧瞧他現在,除了留下自己一條命之外,家破人亡,你瞧陛下可有憐惜?」
權恩非白了臉,問道:「那該怎麼辦?阿姐……我……」
「阿姐去宮裡託詞說你病了,不宜入宮,把這事兒給推了。」
「不要!阿姐!」權恩非連忙拉住她的袖子,泣涕漣漣道,「恩非這輩子所託非人數次,其他女人都覺得恩非身子如花樓鶯兒般下賤不堪,可勁兒作賤。只有陛下不一樣,她對恩非疼愛有加,若是錯過她,再也不會有人待恩非這般好了!」
說著,權恩非「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說道:「阿姐,恩非是男孩兒,這世道對男子多為不公,恩非都認。家族不重視、女子輕賤我,這些我都可以忍,但恩非好不容易遇到可以託付一生的人,若是要讓恩非眼睜睜失去,恩非還有什麼活頭可言?」
「恩非……」見他這個樣子,權恩樂也心疼,她俯下身想要扶權恩非起來,可權恩非像是被釘在地上一般,固執著不肯起來。
她這個弟弟倔,她是知道的。
小時他爭強好勝,家裡長輩見他是男孩子,並不看重他,他便拼命證明自己要比家族眾星捧月的姐姐能幹。直到八歲那年父親嫌他胡鬧,擋了她這個做姐姐的路,給了他一巴掌,他才再也沒有什麼聲響。只是那一巴掌,不僅打碎了一個男兒的夢,還給權恩樂套上一套枷鎖——一道「她的一切都是勝之不武」的枷鎖。
她的愧疚讓她不敢再看權恩非的眼神。
但權恩非並沒有輕易順從家族,在他十三歲那年,家裡給他說了一戶親事,對方是沒落家族的千金,雖則權氏也不是什麼高門望族,但比起那戶人家,權恩非還是算下嫁了。
在家裡定好婚書後才知道此事的權恩非什麼也沒說,全家人都以為他已然順從,然而第二天他便跑出去將自己的身子給了外面的女子,惹得家族動怒,險些把他打了個半死。
婚事自然是黃了。
權恩非被丟進柴房不允吃喝,權恩樂帶著吃食偷偷去看他。可那時候的他奄奄一息,莫說吃東西了,連喝水都是難事。
那夜漫長,她帶去的東西從滾燙變得冰涼。權恩非只是拉著權恩樂的手,眼淚溪水般地淌,懇切同她說道:「阿姐……我是真的喜歡那個姑娘,我不想嫁給別人。
「為什麼長輩一定要左右我的人生?
「我已經什麼都不爭了,我不和阿姐你爭了……為什麼連我的心上人都不能嫁?
「阿姐,阿姐,你告訴我,這是為什麼?就因為我是男孩兒嗎?就因為我是沒用的男孩兒嗎?如果他們那麼恨我,為什麼不在我出生後便殺了我?
「阿姐,我只有你疼我了。」
她心知自己的弟弟並非什麼都不懂的小白花,在那之後他手段的狠辣也瞞不住她,只是當她看向他的眼睛的時候,她總想起那夜他的淚水中倒映的滿月。
這麼多來,權恩非與多名貴女有不清不白的牽連,她都知道。倘若是尋常男子,這般不守男德,早就被浸了豬籠,可權恩非是她的阿弟,她不可能不護著他。與權恩非有過周公之禮的貴女家族衰落多半出於權恩非之手,她也知道,這之中甚至還有她的輔助,城裡將這筆帳算在了她頭上,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他是她的阿弟,她虧欠他良多,她總這麼想。
「恩非,」她拉權恩非的手臂使了力,將他從地上扶起,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阿姐予你一支親衛,倘若你在後宮有生命之虞,以他們之力,多少也能拼一把,護你離宮……阿姐只能做這麼多了。」
「阿姐……」權恩非眼淚如泉湧出,一如當年映著月輝的水澤,「我就知道,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唾棄我,但只要有阿姐,恩非就永遠是被愛著的人。」
「但你切記,宮中不比宮外,這支親衛已經是阿姐能給你的最好底牌,能不能護你出宮還是未定之數。所以,你在宮裡務必言行謹慎,莫要被人抓了把柄……以及,你與那些貴女的事,阿姐會盡力替你抹除,但若瞞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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