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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他沒有好好保護曾經的自己,連他自己都記不得他曾經的樣子了。

    看著謝安執迷濛的雙眼啪嗒嗒滾著眼淚,鍾楚泠就來氣。

    她還沒把他怎麼樣,他就先委屈上了。

    無端的怨惱與恨意驅散了方才升騰的情/欲,她鬆開他的雙手,眼帘低低地垂著,看著他如蒙大赦般從她身下逃離,哆嗦著蜷縮成一團,生怕她又捲土重來。

    也不知道他在護著什麼。性命?貞潔?還是不值一哂的尊嚴?

    謝安執,你連死都不怕,卻怕折斷那根骨頭。

    謝安執偎在床的一邊,身子緊緊靠著牆,自欺欺人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甚至不敢抖開被子裹住衣衫不整的自己,似乎只要他不動,鍾楚泠就不會發現他,進而不會對他加以凌/辱。

    看著他這般模樣,鍾楚泠笑了笑,說道:「謝安執,朕沒有開玩笑。你若讓朕不開心,朕也定然不會讓你開心。你願意耗著便耗著,耗到你的姨母、你的母親,你族中所有的人都上了斷頭台,到那時,你脫光了衣服從棲鳳殿跪叩到凰歸殿,朕也不會多看你一眼。」

    她撐起身,下了床榻,冷哼道:「朕說到做到。」

    對付謝安執這樣吃軟不吃硬的人,逼得太緊從來都不是最好的方法。

    逼他學會愛人、逼他愛人大於愛家族、逼他放下自尊、逼他變成任人擺布的玩物,這是相當漫長的一個過程,但鍾楚泠等得起。

    她一直都覺得,人壽數百年,一直為自己所求所追逐而活,但當她站到最高位置,對于思考而今的所求所追逐,比她小時謀算著如何過活都要難。

    為百姓請命是其一,擇一人終老亦在其列。

    她也想過總要封一個家世清白、賢淑溫良的男人做鳳君,然後和後宮的男人繁衍後代,再選一個文武兼修、才德雙全的後嗣繼承皇位,到人生遲暮,再與名義上的正夫合葬陵墓,享萬世香火。

    可記憶放回數年前,小小的她。

    彼時她只想著娶到自己的心上人,生不生孩子無所謂,隨心便好。她會與她愛的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或許會為柴米油鹽而奔勞,或許會因雞毛蒜皮而爭吵。但波浪過後,還是要偎在一起,說著隔壁誰家小話,羨著誰家娃娃。

    等春花正盛,再與他信馬由韁,去看春野最爛漫的紅花。再至冬日風雪漫漫,她與他端坐檐下,煮一壺清酒,看蔓過隔壁家的樹杈,夜半三更時,暖衾中纏綿。待到垂垂老矣,再與他一同闔上眼,埋在哪方寒鴉棲息的樹下。碑上刻什麼倒是沒想好,她只幻想著過路的行人瞧見他們,隨口道一句「噢,這裡葬著一對夫妻」。如此,便已知足。

    儘管她無數次同百合他們佯裝自己毫不在乎,可她騙不了自己的心。從小到大,她所心儀、她所傾慕、她所執念的,只有謝安執一個。

    就只有他,無論是愛還是恨,填補了她心裡所有的空缺,令她在夜深人靜時,或哭或笑著醒來,胸口卻始終盈滿。

    她是真的、真的曾經想要殺死他,這樣,她的心就不會亂。而因痛失所愛的悲傷,也終究會被時間撫平。

    可那日除夕,他眼眸含情,送給了她那張彩箋,期望她隨心而動,希望她所求皆能圓滿。

    她不想殺他了。

    她的所求,本就是他。

    所以哪怕現在不能令小時期盼得償所願,她也想將謝安執困在身邊。無論她後宮將來納入多少男人,她膝下將有多少孩子,她死後將會與誰同葬,她都只想讓謝安執留在她所能看見的地方,半步不離。

    他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靈魂,否則,那將是一件很麻煩的事。

    從無數個謊言與陷害中爬出來,她就不喜歡這樣麻煩了。

    從邊邊角角處鑽出來的雲吞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腳邊,軟軟地蹭了蹭她。

    敏感如它,雖然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是男主人的悲傷,女主人的憤怒,以及兩人相處的劍拔弩張,都讓還只是一隻小貓的它措手不及,只能躲在角落裡,等待兩人停下。

    現在,它蹭蹭女主人,好看的鴛鴦眼直直地盯著她,像星子般一眨一眨,好像在同她說:「不生氣了嘛?不生氣就疼疼男主人吧!他好像很害怕的樣子。」

    鍾楚泠垂睫看著它,敷衍地蹲下摸摸它,而後便毫不留戀地起身,直到出了殿門,都不曾有一個回頭。

    而床榻上仿若失去魂靈的謝安執,終是胸口一痛,嘔出鮮血,昏死過去。

    他徹徹底底地被監/禁起來。

    冬青冬雪下落不明,許是被鍾楚泠關了起來。棲鳳殿的人也換了一波,每個人臉上都蒙著生人勿近的暮氣,好像看管的不是哪個母家失勢的鳳君,而是一座困死人的墳。

    唯一不變的,便是從一開始他們便心照不宣的、鍾楚泠的眼線,青蘿。

    對於謝安執,他盡心竭力地照顧。對於鍾楚泠,他忠心不改,凡是涉及棲鳳殿外發生的一切,他都對謝安執守口如瓶。

    謝安執的每一天都過得昏昏沉沉,他記不得日子,更不知道謝家人如今到底是什麼情況。

    他不哭不鬧,安靜的像是死了一樣。

    唯有鍾楚泠來時,他的情緒才會遲來地沖至頂點而爆發。要麼哭出血淚,要麼罵啞嗓子,要麼便是將棲鳳殿裡所有玩意兒砸個稀爛,弄得整座殿光禿禿的,與冷宮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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