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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他端坐在那窄小可憐的床榻上,雙手搭在膝頭,垂目盯著沾染髒穢的衣擺,心想這衣裳算是廢了。
他想起白日裡的鐘楚泠。
比起猜度她看到自己白衣模樣的心境,他倒很想知道她謀劃這一切的目的。
引得謝家與聶家決裂?沒必要。聶家不知是沒落了幾代的世家,如今謝氏根本不會將他們放在眼裡。若是此行為了挑撥,那與將猛虎與羔羊關在同一牢籠里無異。
他想,鍾楚泠選用小世家,大抵是因為好操控,若他沒猜錯,那聶瓊眼下根本沒死,只是順從著鍾楚泠的計劃,假死構陷於他,而後再出宮。
以他對鍾楚泠的了解,她不會狠心讓聶瓊假戲真做。
可想到這裡,他微微一愣,滿目茫然。
他真的了解鍾楚泠嗎?
沉浸的思緒被外面大門開合的聲音打斷,這牢獄空蕩,只關了他一個,想來是有故人相尋。
來者不是鍾楚泠。
蘭子衿站在牢房外,隔著橫欄冷眼看謝安執。
「她不是說,禁止旁人來見本宮麼?」謝安執率先開口道。
「我自然不是旁人,鳳君聰慧,總不能猜不出來我是余姐姐的人吧?」
「你來這裡,是她的意思?」謝安執抬眼,眸光冷淡。
「自然。」蘭子衿倨傲地微抬下巴,似乎是要將久積的怨氣盡數宣洩。
謝安執冷哼一聲,語帶嘲諷:「自己蠢,不要想當然地以為別人也能相信你那蹩腳的謊話。」
「謝安執,你可真是不撞南牆不回頭。」蘭子衿手搭在木欄上,聲音愈加怨毒。
「你不過是頭一回得了她的委任,得意忘形到自認為成了她的心腹。可蘭子衿,你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在鍾楚泠眼前是個丑角。」
一句話戳到蘭子衿的心口上,將他心底的盤算扒的一乾二淨。
蘭子衿無意識攥緊了手:「你什麼意思?」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她真的信了你那時爬上床的話,出於負責目的把你納入後宮,真真切切將你當成與她有過夫妻之實的人?」
「不然呢!」蘭子衿驀的心虛,嘴硬道,「我與余姐姐本就行過周公之禮,這有什麼好質疑的?」
謝安執揚眉,表情分明沒什麼變化,連人也是坐著的,可偏偏讓蘭子衿瞧出幾分居高臨下的意味:「女子初夜極為特殊,她自己最為清楚。而行宮那幾日,她將初夜交予了本宮——在你算計她之後。蘭子衿,你不會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吧?」
此時的蘭子衿全然忘記了自己前來挑釁的目的,慌張與茫然鋪天蓋地席捲了他。他故作鎮定,冷笑道:「少挑撥離間了!若余姐姐對我心有齟齬,她根本不會信任我到將誣陷你的任務交給我。而且,我的……阿姐,可是余姐姐的心腹!」
「心腹又如何呢?」謝安執打斷道,「你指認本宮一事,無論本宮有罪與否,她都會用防止謝家報復的名義,將你送出宮,這才是她選擇你誣陷本宮的原因。你以為是什麼?」
說著,謝安執像是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一般,彎唇道:「將本宮廢掉,選你上位嗎?」
「你……」
謝安執加快語速,句句緊逼:「若本宮沒猜錯,她應當對你表露送你出宮的意思不少次吧?然而你卻厚顏無恥地賴在宮中,當做聽不懂的樣子,混過一日又一日,以為自己能在她心裡多占一分。
「鄉野村夫,怎就那麼天真呢?
「還有,她默許你進來同本宮示威,你真當她是把你當自己人麼?不過是知道本宮見不得小人得志的性情,讓本宮這張嘴告訴你所有真相罷了。」
「你在說什麼啊!」蘭子衿暴怒打斷他,「你這人真的好可怕!將余姐姐想的那樣壞,怪不得余姐姐要把你治罪!」
「在這裡耍孩子脾氣給誰看?」謝安執鄙夷道,「你若不信,便去親自將本宮的話轉述給她,然後從她口中求一個否定的答案。但本宮若是你,決計不會這般自取其辱。與其在這裡看本宮落魄,不如去尋那個和你關係匪淺的百合,問問她有沒有法子將你留在宮裡。」
蘭子衿咬著唇,果真鬆開了木欄,一步一步後退,轉身疾步向外跑去。
而打完嘴仗的謝安執卻沒有停歇,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了牢門邊。
遠處又響起緩慢而穩重的足音。
見到他早就守在牢門口,鍾楚泠加快了腳步,上前將鎖打開,推門走了進去。
「阿狸。」鍾楚泠伸手欲抱他,被他不動聲色地躲開。
鍾楚泠舔舔唇,語速加快:「朕知曉你怨朕算計你,可朕也是有苦衷的。」
「陛下能有什麼苦衷?」謝安執扯唇道。
「那日刺殺朕的人,很有可能是謝家人。你應當也知道,謝太卿對皇位有執念,儘管皇兄沒有意願登基。」
謝安執目光微頓,呼吸急促起來。
「就在朕這幾日休養的時候,朕派去皇兄屬地監視他的人來報……皇兄失蹤了。
「若謝家決心要扶皇兄即位,最見不得朕腹中孩兒平安誕生的,就是謝家。皇兄失蹤,估計也是被他們控制起來,準備架上來做傀儡皇帝了。
「與此同時,朕還抓住了不少準備散播謠言污衊朕名的流民。」
似乎是說急了,鍾楚泠微微喘了喘,抬起眼眸,誠懇地看向謝安執:「與朕有關的人都受了牽連,朕怕謝家利慾薰心、六親不認,對你下手。所以朕著急忙慌策劃了這場拙劣的戲碼,就是為了將你從萬人盯著的棲鳳殿轉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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