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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殿裡甜膩的香氣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刺鼻的草藥味道,讓人聞來胸腔便犯噁心,也不知謝安執是怎麼在裡面睡下的。
鍾楚泠走到窗前,想將緊閉的窗牗開出一條縫,以散藥味兒,怎料她的手一放在窗上,被衾里的謝安執便劇烈咳嗽起來。
像是才反應過來要行禮一般,他有氣無力地說道:「臣侍身上無力,失禮於陛下,望陛下寬宥。」
鍾楚泠收回手,神色複雜地走到床邊坐下,想伸手碰碰他,卻被他偏頭躲過,一隻手尷尬地停滯在了半空中。
謝安執裹著被子挪了挪,別過臉說道:「臣侍帶疾,不想拖累陛下。」
話音剛落,謝安執的頭便被鍾楚泠伸手揉了一通:「傻瓜,你怎麼會拖累朕?」
謝安執抽抽鼻子,眼眶紅得厲害,喉嚨也發酸,難受程度更甚於染病。
「陛下今日前來,是想要做什麼?」
「當然是來找你啦!」鍾楚泠好像無視了他生疏的稱呼,湊近他,繼續說道,「這幾日太忙了,沒有來尋你,你莫要怨朕。」
「臣侍不敢。」
「怎麼了?」鍾楚泠歪歪頭,戳他的臉道,「百合沒跟進來,寢殿裡沒別人,別這樣說話了。」
「好。」謝安執不欲與她爭論,她說什麼,他便應下,只是實不實操,是另一回事。
「話說回來,那日你給朕做的糖人,朕都沒吃上。你要快好起來,再給朕做一個。」鍾楚泠踢了鞋子爬上床,偎在他後肩,語氣失落道。
「怎麼?」謝安執突兀地冷笑道,「是陛下捨不得吃,最後化了麼?」
「不是,」鍾楚泠坦誠搖頭,髮絲抵在他後頸,磨得他發癢,「是走在路上沾了小飛蟲,不能吃了,只好丟掉。」
謝安執頓了頓,半響開口道:「冬天哪來的小飛蟲?」
話音剛落,鍾楚泠便將手探到他眼前,笑嘻嘻攤開手心,亮出了手裡藍玉制的玉蟬墜子,說道:「這不就是?喏,這可是好東西,聽說可養人了,只要日日掛在胸前,保管把你養得冰肌玉骨,就像十幾歲的少年郎一般。」
說著,還手不老實地摸了摸他的臉。
謝安執卻冷笑道:「看來是陛下嫌棄臣侍年老色衰了。」
鍾楚泠聽著不對勁,收了笑,一臉莫名地繞到他身前,捧著他的臉看他表情:「你怎麼了?是病中不舒坦,還是因為朕好幾日都沒來找你?」
謝安執目光撇開,淡淡道:「是臣侍不知事,冒犯了陛下。」
鍾楚泠偏頭去捉他飄忽的目光,問道:「是因為朕沒吃你的糖人?」
謝安執仿若被戳中心事,一言不發垂下眼睫。
「對不起嘛,」鍾楚泠摸摸他的臉,說道,「現在雖然還冷著,但已經是開春了。冬日那些蟲子尚不能絕跡,莫說現在暖和了些,它們更是猖狂。」
說著,好像懊惱一般:「早知道你介意,朕就不說了。」
謝安執苦笑將臉從她手裡挪開,問道:「除卻糖人,陛下還想瞞臣侍什麼?」
鍾楚泠握著玉蟬的手一僵,說道:「阿狸,是不是父君對你說了什麼?」
「這與舅父有什麼關係?」謝安執輕笑一聲,眼皮微合,問道。
「父君他……頗是見不得咱倆好的樣子,你不也知道嗎?」
謝安執含笑點頭道:「是啊,所以臣侍便與舅父疏遠了,陛下也不必怕他在臣侍耳側說什麼挑撥離間的話。」
「阿狸……」
「倘若陛下無要事,臣侍便歇下了。陛下去留隨意,想要臣侍侍寢的話,臣侍不會反抗的。」謝安執冷冷撂下一句,翻身躺下,背對著她。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久到他快要真的睡著的時候,他聽到身後一陣嘆息,而後脖頸上便落了微涼的觸感。
她將手心裡溫的正好的玉蟬輕輕地系在了他的頸上,下床之時,她輕聲道:「雖然不知道你聽人說了什麼,或是看見了什麼,但你對朕賭氣,朕不怨你。朕知道你和朕一樣,從小……沒幾個親近的人,所以對愛患得患失。朕知道你一時想不開,等過幾日迎回師母,朕得了空閒,再來看你。我們坐下來,好好說說話。」
謝安執擁著被,死死地閉著眼睛,一句話也不說,權當是已經睡沉。
鍾楚泠收回目光,抬步離開了寢殿。
出棲鳳殿的時候,她緊繃的後背才鬆懈下來,百合跟在旁邊,見她情緒不對,也一聲不敢吭。
「當時扔糖人的時候就該回頭看看。」鍾楚泠咬著手指,語氣霜冷。
「鳳君看見了?」百合微訝。
「朕進去時,青蘿提醒朕的。也不知道朕裝作隨口提起的解釋,他會不會信。」
「陛下怎麼說的?」
鍾楚泠瞳光伴隨著疾步行進時倒映的光影而明滅,她一邊走一邊說道:「朕說糖人上飛了蟲子,沒法吃。」
「這理由也正常,鳳君沒不信的道理。」
恰巧路過那日丟棄糖人的水塘邊,鍾楚泠停下步子,看了池中那根光禿禿的木籤:「壞就壞在謝安執這人生性多疑,又矯情擰巴。哪怕信了朕的解釋,他也會對朕心有保留,不便行事。」
「那該怎麼辦……」百合也覺得情況不妙,六神無主地問向鍾楚泠。
鍾楚泠收回目光,繼續行進:「還能怎麼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起碼現在朕待他好,比他那個娘強太多,他離了朕,也沒別的感情依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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