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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他的目光一直膠在鍾楚泠與糖人上,似乎很期待她對自己做的東西進行品評。可鍾楚泠什麼都沒說,她用空著的那隻手拍了腦袋,懊悔道:「瞧朕這個腦子,突然想起來還有政務沒處理完,得先走了。這糖人朕拿走,一邊走一邊吃。」
說完,沒等謝安執有所反應,她便握著糖人下的竹籤,大步走出了寢殿,叫上守在門口的百合一併離開。
之前不是沒有鍾楚泠突然要處理政事而撂下他跑開的情況,謝安執心裡除了失落,沒什麼異樣。他鬆開袖子上的系帶,本想卸了方才為做糖人而緊繃的精神,好好地休息一下,目光卻落到了鍾楚泠撂在這的披風上。
他目光微動,眼睛裡的月牙兒閃了閃,似是得了良機般欣喜。
守在外面的冬青見謝安執抱著披風追出來,連忙道:「鳳君,奴拿去給陛下。」
「不必,」謝安執腳步未停,疾步出了宮,說道,「本宮親自帶給她。」
他算盤打得妙,以送披風的名義追上她,藉此和她走一路,也好看到她慢慢吃掉他所做的糖人時的樣子。
小時含著他送的飴糖都會樂呵呵笑的小姑娘,也不知現在吃到糖人,是什麼表情。
想來應當和小時候沒什麼區別,一雙杏眼彎彎,卻裝得下一整個天幕的燦星,熠熠生輝。
想到這裡,他低低笑了,腳步愈發快,祈禱自己追上去的時候她還沒有吃完。
因著身子不怎麼活動的緣故,稍微快走兩下,謝安執的體力就有點跟不上了。分明是初春薄寒的時節,他的額前已經浮了密密的汗珠,終於在臨近水塘的地方瞧見了她的身影,她手上的糖人還完好,想來是她不捨得吃。
謝安執停步微微歇了歇,拿出帕子擦乾他額前的汗,想要一會兒緩過來後再走兩步叫住她,以免在她眼前過於狼狽。
於是,他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緩步走到了水塘邊,而後,像是幻象一般,毫不留戀地將手裡拿的糖人扔進了冰雪消融的水塘中,目視前方,甚至沒有多看它一眼。
謝安執微抬的步子落定,他像是被抽乾靈魂,木木地釘在了原地。
時至傍晚,夕陽將落不落。
餘暉在原地愣怔的謝安執臉上消失的那一刻,他甚至還有餘心去想,現在去水塘邊上,說不定還能趁著春寒料峭,撈到沒有融化得太過分的糖兔兒。
為什麼呢?
十四歲的少年踩著黃昏光影,捧著自己推敲好的文章送去給母親看,卻被急著去看妹妹的母親撞開時,他也問了自己。
是他不夠優秀嗎?是母親不喜歡他的文章嗎?是妹妹的情況很危急嗎?
都不是。母親只是不愛他而已。
可現在他緩緩將手撫到胸口,吞吐著幾欲宣洩哭音的氣息,強迫著自己將淚壓下,努力漠視自己宛若刀攪般的心痛感。
他也在問。
是糖人不好吃嗎?是他畫的丑嗎?是她真的不喜歡吃糖人嗎?
還是因為,她其實並不愛他呢?
從小到大,他裝作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用假象包裹著自己鄙夷一切的心。何時何地都瞧人不起,永遠孤零零地站在高山雪嶺上,恰若雪中鶴鷺,看著遠處溫熱燈火,眼底卻唯余艷羨。他心裡也在盼著能有一個人,牽著他的手走下高嶺,溫柔地接受他層層包裹、誠惶誠恐的愛意。
或許太過熾烈的心,太過熱烈的愛,本就不該存在在他這種人身上。不消人說,他都覺得矛盾到可笑。
看看啊,京中目空一切的名門貴子,高高在上的謝公子,也會像新婚的小夫郎一般,巴巴地做一些旁人根本瞧不起的事,卑微的像條狗一般。
謝安執木然地放下懷裡緊緊抱著的披風,任它被自己單手抓著,垂在身側。披風下擺有無委地他不在乎,轉身回宮那一路,他一直閒想:池裡的那個糖人,現在化了嗎?
冬青見他魂不守舍地回來,手裡還抓著披風,疑惑問道:「鳳君,您沒有把它給陛下嗎?」
謝安執愣在原地,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披風,似乎也在思考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發覺謝安執有些不對勁,冬青問道:「鳳君,您沒事吧?」
「我不知道,」謝安執回答的不知是他哪句問題,「追不上了。」
似乎在她遺失的那五年裡,他就已經追不上她的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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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賭氣
「怎麼又病了?朕進去看看。」
自那日從棲鳳殿出來,鍾楚泠因著公務纏身,隔了幾天才抽出空閒去找謝安執,怎料剛到他寢殿門口便被冬青攔了下來,說是鳳君身體抱恙,不便見陛下。
鍾楚泠不疑有他,想著進去看望,冬青卻面露難色:「鳳君說他猶在病中,病容見不得陛下。」
「他不想見朕?」鍾楚泠微微愣怔,開口問道。
「這……」冬青欲言又止。
「陛下進去罷,」殿門突然從里打開,青蘿端著一碗動了沒幾口的粥出來,見到鍾楚泠後行禮問安,而後說道,「先前鳳君為了還您落在棲鳳殿的披風,身上單薄便追了出去,一回來便病倒了。有您在,想來鳳君會舒坦些。」
鍾楚泠目光微驚地看了青蘿一眼,無視冬青的欲言又止,邁步走了進去。
謝安執從床上撐起身子,長發凌亂地垂在身前,幾縷髮絲遮擋了他的眼瞳,讓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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