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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他手裡那張彩箋是鈴鐺撿來的,見他歡喜,她還要去搶別人的,被白蘇攔下這才作罷。而他的目光始終膠在了樓上的那對帝卿身上,自然,也看到了他們糾纏。
蘇淵渟斂下眸子,揉了揉胸口,這才讓鬱氣充盈的心好受了些許。
罷了,本就不該屬於他的這份愛,再多看一眼,都十分難挨。
蘇淵渟轉身欲走,瞧見人海中的某個熟悉面容,心下一驚,忙扶好頭上戴著的帷帽,轉過頭向反方向走去。
「怎麼了,公子?」白蘇追上來,見他慌張,問道。
「是謝家小姐。」蘇淵渟手腳有些抖,站也站不穩,虧得是白蘇眼疾手快扶著,這才沒癱倒在地上。
先前謝瑤姝不識他,當街調戲,言語逗弄得他泣涕漣漣,這對蘇淵渟來說是頗深的陰影,他沒想到會在這時、這裡,遇到謝瑤姝。
她不該入宮赴宴嗎?
蘇淵渟躲得快,謝瑤姝沒瞧見,今日宮宴她又裝了病,謝丞相拿她沒辦法,只好作罷。待謝丞相入宮,謝瑤姝才從床上翻身爬起來,往府外跑。
陸漾跟著她,被她一路拉著,街上的首飾店、成衣店、脂粉店,幾乎都逛了個遍。謝瑤姝存了將他全身改造一遍的心思,可陸漾一路都不置可否,沒說喜歡,沒說不喜歡,溫敦地接受謝瑤姝給他買的一切東西。
走過摘星樓,謝瑤姝眼睛一亮,看到邊角又有一家金銀店,便將陸漾拉了進去。只是這回她還沒做主給他挑選飾物,便被巧遇的花樓相好給勾走,陸漾只好一個人低頭看著那琳琅滿目的簪釵。
「馮綿!」有聲音從遠極近地飄來,陸漾沒有回頭。
聲音的主人還挺執拗,一路叫過來,看被呼喚的人沒反應,動手直接拍了一下陸漾的肩頭,嘴上說著:「好你個馮綿,傍上富家小姐後,日子過得吃香喝辣,就不理老相識了?」
陸漾轉過頭,是陌生的一張小郎君臉。
小郎君也愣了,回過神後才悻悻收了手,帶著歉意道:「不好意思,認錯人了,你長得……太像我一個朋友了。」
陸漾垂下眼睫,好脾氣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在意,而後繼續低下頭挑選飾物。
「馮鵲,你幹什麼呢?快一點,你們馮家村的牛車要整備回村了。」
認錯人的那位被稱作「馮鵲」的小郎君聽到了後,遠遠應了聲「馬上來」,倉促與陸漾又道了個歉,而後快步跑出了金銀店。
金銀店的小工待他走後,冷嗤一聲,說道:「這位夫郎,您莫要在意。我看那小子就是看您有錢,來和您討個近乎。那馮家村窮山惡水,哪裡能識得您這樣的金枝玉葉?」
陸漾抬頭,看到小工一臉諂媚討好的笑,莫名倒了胃口,也沒了挑選的興致。
不過細來想想,他奴顏屈膝地討好謝瑤姝,和這個小工又有什麼區別。
思索間,謝瑤姝結束了敘舊,走過來問陸漾:「如何,看上什麼東西了嗎?」
陸漾隨手一指其中的一個荷花形狀的銀簪,謝瑤姝痛快買下,付過錢後,心血來潮將髮簪簪入了陸漾發間,摸著下巴,突然咧開一個近乎殘忍的笑,未幾,她用著只有他們彼此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荷花清雅,與你屬實不相配。」
「荷花生於污濁淤泥,小姐若覺不適,且將奴當做淤泥便好。」
謝瑤姝的笑僵在了臉上,許是見這話傷不了陸漾,變本加厲道:「陸漾,當初本小姐給你錢,是讓你安葬你的父親,可不是讓你把尊嚴一併賣了。你瞧瞧你現在的樣子,跟條狗有什麼區別?」
「陸漾的尊嚴並非是賣給了小姐,」陸漾緩緩抬起眼睫,淡聲道,「它消亡於青樓里。」
謝瑤姝本意是想羞辱陸漾一頓,好讓她看到他眉目里除了順從之外的東西,可她這又不是第一次羞辱他,他若會為這些話而羞恥,那之外的東西,應該早讓謝瑤姝瞧過才對。
陸漾的無所謂態度坐實了謝瑤姝眼中花樓男子的不知羞恥,謝瑤姝冷笑一聲,報復似地搓了搓他的臉,嘴裡羞辱這才作罷。
與謝瑤姝並肩出了金銀店的時候,陸漾遠遠地看見了街上停著幾輛牛車,上面疏疏落落坐了幾個少年。
陸漾知曉這些窮村落的男孩子會在過年期間成群進城賣點男紅,眼下估計是賣完了,正打算回村。
方才叫住他的那個少年托腮發著呆,回神時看到陸漾在看他,露出了一個難為情的笑。
陸漾微微點頭,當是打了一個招呼。
印象里,他在家的時候,每逢過年,也會做很多小玩意兒準備到城裡賣。而他的阿弟小上他許多,小時會含著手指懵懂地看他穿針引線,若是得了他隨手贈的一隻布老虎,會高興上好半天。後來阿弟微微大了些,也能幫著做男紅貼補家用,兄弟倆便一起做,然後一起帶著製品進城。
少年時光,總是讓人想起來便熱淚盈眶。他記得顛簸的牛車上,一群小少年擠作一團,阿弟倚在他的肩膀上,頭隨著牛車輕晃,嘴裡念叨著明年要做多一點來賣,要給娘親和爹爹裁一身漂亮衣裳,要給哥哥買妙品閣的香粉。
陸漾雖然不對此事有過多希冀,但還是為著小男孩天真的話而紅了眼眶。
再後來呢?不到一年,餓殍遍野,骨肉分離。
陸漾嘆了口氣,隨著謝瑤姝上了謝府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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