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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蘇二公子,真的好巧。」鍾楚泠從謝安執身後走出,抬手接過他手裡的籠屜,將它放到了桌子上。
「陛……」
「噓,不介意的話,一起拼個桌罷。」鍾楚泠沖他眨眨眼,示意他莫要說出口,轉頭拉住謝安執的手,牽著他一起坐下。
「自然是不介意的。」蘇淵渟垂睫道。
謝安執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她嫻熟地將包子夾到湯匙上,用筷子戳了一個洞,而後大快朵頤。他轉而看向自己面前的籠屜,想要照著她的法子試試,卻礙於蘇淵渟在此處,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學東西時的笨拙模樣。
「啊——張嘴。」鍾楚泠夾起流盡湯汁的包子送到了謝安執嘴前,看他下意識張嘴咬入口中咀嚼,笑著問道:「味道怎麼樣?」
謝安執咽下口中包子,低聲道:「不錯。」
只是當著外人這般親密,實在是……
「再嘗嘗湯汁。」
謝安執飲下送上嘴的湯,點點頭,不自在地摸摸紅透的耳廓。
「陛……姑娘與夫郎恩愛,渟瞧著好生艷羨。」蘇淵渟掩下眼中失落,強扯出笑道。
「蘇公子仙人之姿,才華斐然,想必日後定能嫁個好妻主,也不差於這一時。」
「如此,便多謝姑娘吉言了。」
這一餐蘇淵渟吃得寡淡無味,最後草草吃了幾口,便讓奴僕將未吃完的招牌小籠打包帶走,與鍾楚泠與謝安執道了別。
他時常來這包子店,的確是存了再見鍾楚泠一眼的心思,可現在瞧見了,心底更是空落了。
蘇淵渟坐在緩行的馬車上,神遊天外。未幾,馬車突然停滯不動,還能聽到外面明顯的叫罵聲。
「怎麼了?」蘇淵渟隔著車簾問道。
馬車夫回道:「公子,前面有奴隸逃跑,好像打死了一個,現在正在打另一個。」
蘇淵渟聽著心中驚悸,咳嗽兩聲,問道:「又是南炎來的罪奴?」
東乾律法中,奴僕地位本就低下,經過歷代為民謀福祉的官員調整後,雖然還有人不把奴僕當人看,但也不會隨隨便便殺死奴僕。現在就算有主子要殺奴,也只會關上門偷著殺了處理掉,沒有敢光明正大殺的。
但南炎罪奴不一樣。
南炎為東乾屬地,但有自己的統治方式,東乾不可置喙,譬如南炎籍的奴隸,主子想殺就殺,東乾律法保不了他們的性命。
由此衍生出一條新的交易鏈,那便是人牙子從南炎那裡買了奴隸,運到東乾來賣,只要身契可以證明此奴為南炎人,那麼買下他,玩死了也沒有人管。
先帝鍾箬婕注意過有人鑽這個空子,曾嘗試著修改律法涵蓋此條,可遭到了眾臣的強烈抗議,言說若是東乾平衡罪奴人權,那麼南炎的罪奴會發了瘋往東乾跑,交界處一團亂麻,若是南炎藉此謀亂,防不勝防。
鍾箬婕心知肚明他們心底有私,但又不得不承認此法令的確有隱患,兩地貿易往來又不能禁止,於是只能提高南炎罪奴運入東乾的門檻,要人牙子多交商稅,以此限制南炎罪奴在東乾的買賣。
到今日,南炎罪奴的買賣少之又少,一般都是私下交易,街上賣的,蘇淵渟還是第一次見到。
方才馬車夫言說當街打死奴僕,蘇淵渟一猜便知是南炎罪奴,開口一問,馬車夫果然應是。
「讓他們住手,告訴他們,我買下那個罪奴。」
白蘇得令下車去了,過了不久,帶了回信:「公子,買下來了,只是她不願走,嘰里呱啦不知道在說什麼,聽人牙子說,她非要咱把死的那個屍體也買下。我尋思著死了的人咱買也沒用,所以沒答應她,可她就賴在那了,抱著被打死的那人不動彈。」
蘇淵渟聽了,嘆息道:「一併買下,再雇來往生館的人,好生安葬她的同伴。」
「是。」
他讓白蘇跟那人的後事,待活著的罪奴送那人最後一程後,把她帶回府中。吩咐完一切,前面道路也疏通了,馬車夫駕車準備回府,在馬車剛剛起程時,微風掀起馬車窗簾,蘇淵渟適時與車外一個傷痕累累的少女目光相交。
她的懷裡抱著一個面無血色的少年,想來或許是她的弟弟或哥哥,臉上傷痕交錯,最重的幾道鞭傷綻在胸口與頸上,與死人灰白的皮膚相差明顯。而少女臉上並無悲慟之情,或許是悲傷過頭,再也沒有任何表情。眼皮下倒是墜著幾滴淚,比起她陰鶩的雙眼,顯得格外突兀。
是一個很矛盾的女孩子。
她沒有求生的表情,卻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蘇淵渟嘆息著別過頭,心裡盤算著給她安排個什麼活計,好讓她過得好一點。
在他轉頭後,少女還僵硬地轉動頭顱,看著馬車逐漸遠離,而後用南炎話問留在這裡處理的白蘇:「我和他會再見面嗎?」
白蘇一臉莫名,下意識問了句「什麼?」
懂南炎話的人牙子還以為她在問她懷裡的少年還能不能醒來與她見面,用南炎話嘲諷答道:「當然不能了,這種事,你死了再想罷!」
話音剛落,便被暴起的少女撕咬住了耳朵,人牙子一面哀吟一面踢打掙扎,卻不防少女像個狼崽子一般死死不鬆口,直接撕掉了她的半邊耳朵。
從少女口下逃生的人牙子捂著耳朵對白蘇控訴道:「現在這個畜生已經是你府上的人了,這錢得你們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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