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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思緒恍然回到臨寧十七年的秋日,鍾楚泠還是個九歲的小姑娘,也跟著他在窗邊坐著看書,午後睏乏,頭一點一點,終是抵不過困意,合上眼睛,窩在一邊沒了動靜。榻上的少年目光清冽,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就轉回了目光,安心看著書上文字。看著看著,手邊就拱過來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看著夢中摸索著滾到他身邊,將頭抬到他腿上尋了個舒坦睡姿的鐘楚泠,謝安執正欲推開那顆頭的手一頓,改為扯開一邊小毯,將它裹到了小姑娘的身上。
疏落的雨,微涼的風,溫敦的呼吸聲,與翻動的書頁交織在一處,讓那個秋日有了不該有的溫和與繾綣。
當初他從不會懷疑她的一舉一動有何預謀,可就是在她登基那一刻起,她的每一個動作在他眼中都成了別有居心。
回憶間,手邊蹭上回憶中的毛茸茸,他低頭看去,雲吞不知何時跳上了他的腿,團成一團美美地睡了起來。
貓隨主子,謝安執稍帶嫌色地想,想著想著便輕聲笑了起來。一笑便牽得腹部微震,震得小貓在睡夢中不甚安穩地咂咂嘴,將自己團得更緊了些。
他都能想像到鍾楚泠洞悉他心中所想後,噘著嘴,埋怨著「也就是朕脾氣好,不計較你把朕這一國之君和一隻狸奴混為一談」的樣子。
冬青來的時候,正看見謝安執勾著唇,雙肩微微發顫,似是在努力壓抑笑意。
見冬青來了,謝安執止住笑,抬眸問道:「何事?」
「鳳君,滿竹君前來問安。」
謝安執拎起熟睡的小貓後頸皮,將它放到了一邊,無視小貓清夢被擾醒的怨懟表情,慢條斯理地拍打著身上的貓毛,說道:「且讓他在主殿稍等片刻,本宮馬上便去。」
雖然他知道以自己的鳳君之位,難免會被人示好拉攏。可第一個來行此事之人,稍微還是有些焦躁心性。與這種人相交,謝安執最是頭疼。
他們永遠不會等到最合適的執行時間。
滿竹君名為滿晴雪,謝安執記住他,是因為入宮第一日請安,關於子嗣之事,他提得最多。
謝安執並沒有讓他等太長時間,當他收拾好頭面,進了主殿之時,宮人為滿晴雪呈的茶還滾燙,滿晴雪正蹙眉試圖吹涼它。見謝安執來了,滿晴雪眼睛一亮,忙放下茶盞,起身行禮道:「鳳君安好。」
「滿竹君多禮。」謝安執坐於主座,抬手示意他自行落座。
待滿晴雪坐好,謝安執開口道:「不知滿竹君今日前來,有何要事?」
「臣侍在閨中之時,父親便叮囑過臣侍,若是有幸入了陛下與鳳君的眼進了宮,一定要找鳳君多走動走動,多少有層親緣關係,不能疏遠了。」
開門見山,直接說明自己是來攀親戚的,看來滿家主君教得很失敗。
謝安執不動聲色執起一邊茶盞,微抿一口,在回憶里翻找滿家與謝家的關係。世家聯姻雖然常見,但謝安執與滿晴雪的親緣關係屬實是遠了又遠。
若他沒記錯,他們兩個人的親緣,不過是他二姥姥家的七孫子嫁給滿晴雪姑母之女的那種關係。
而且,按理說該是他表哥的那位二姥姥家七孫子,自小居於明州老宅,謝安執從來都沒有見過他。
滿晴雪似乎自己都覺得這親緣遠了又遠,謝安執不一定知道,剛想開口提醒,謝安執眼角帶了絲笑意,溫言道:「親緣的確不可疏遠,本宮在這宮中,總是念親人念得緊。你能入宮,本宮很歡喜。」
聽他這麼說,滿晴雪鬆了口氣,也跟著他笑了起來:「若不是怕擾著鳳君為陛下開枝散葉,臣侍必然要日日來陪鳳君的。」
謝安執收了笑,一言不發地看著座下笑得一臉傻氣的滿晴雪。
滿晴雪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謝安執的不虞,或許是今日攀關係攀得太順利,本來就不太聰明的滿晴雪卸了謹慎,更是鈍拙。
謝安執不希望入宮的都是人精,更不喜歡入宮的都是傻子。
「滿竹君能來陪本宮自是最好,可是這宮中人心複雜。陛下予你的位分並不算高,若是你終日與本宮走在一處,難免惹人紅眼。本宮能助你躲明槍,卻沒法子助你防過暗箭。你心裡知曉本宮是向著你的便好,莫要人前太過招搖。」
旁人自是不會信,哪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侍君剛入宮就敢動鳳君的人。但滿晴雪卻深信不疑,他聽了這話,面容肅穆,立時起身行禮道:「多謝鳳君提點。」
冬雪跟著謝安執久了,也算是個人精,摸透了自家公子的心思。見著滿晴雪被謝安執哄得一愣一愣的,心裡嘀咕道:「鳳君哪裡是在提點你,他是在嚇唬你,恐你老纏著他呢!」
謝安執本以為兩個人的談話會止步於此,但滿晴雪似乎是想到什麼似的,說道:「臣侍來時,在路上碰見了陛下。」
謝安執聞言挑眉道:「怎麼?」
「陛下……方才來過這裡嗎?」
「沒有,本宮也有段日子沒見過陛下了。」
滿晴雪舒了口氣,說道:「聽聞陛下今日因南炎挑釁焦頭爛額,無心來後宮,看來是真的。臣侍……還以為剛入宮就失寵呢!不過現在,臣侍放心了。」
似乎是反應過來自己不該在鳳君面前說起陛下臨寵之事,滿晴雪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謝安執,卻發現那人眼神飄忽,好像在走神。他壯著膽子輕聲喚道:「鳳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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