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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抱歉,今日出了點狀況,沒能去謝府。」鍾楚泠在他面前站定,仰頭無害地說道。
謝安執喘勻了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問道:「臣侍參見陛下,在宮門聽聞陛下遇刺,龍體可有恙?」
「沒什麼大事,就是頭在躲的時候撞到了馬車壁,鼓了一個大包。」鍾楚泠擺擺手,神情里完全沒了之前鬧脾氣的模樣。
「何時的事?」
「嗯……巳時,去謝家的路上,遇到一隊黑衣人,人太少,所以直接被朕身邊的四大高手拿下了,當場服毒,一個活口也沒給朕留下。」鍾楚泠聳肩說道。
「臣侍向陛下問安過遲,請陛下責罰。」謝安執低下了頭,看起來是領罰的模樣,但話里話外都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的埋怨。
鍾楚泠搖搖頭,坦誠說道:「本來就是想讓你在謝家好生陪著謝老太君,所以朕才沒讓人告訴你的,不是你的錯。還好朕帶了四大和高手,安然無恙,你就更不必內疚憂心了!」
「嗯……四大,和高手?」謝安執抿唇,語氣中疑惑滿溢,似乎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鍾楚泠自然地說道:「是啊,朕手下的兩個侍衛,一個叫四大,一個叫高手,這麼叫顯人多。」
謝安執唇角抽了抽,言不由衷誇讚道:「陛下聰慧。」
勞什子的聰慧,這是哪兒學來的旁門左道,一國之君手下很缺人嗎?要起這種上不得台面的名字來壯膽?
確認她安然無虞,對謝家命途的擔憂之心也稍稍放了放,謝安執退開一步,準備行禮告退,卻被她突兀抓住,他無法妄動分毫。
他抬起眸子看她,她張著水潤珠圓的眼睛瞧他,且不斷迫近。那一刻,他莫名想到馬車上懸掛的金鈴,兩者之間,形不似,聲也不似,可他偏生就是想到了它。
大抵是,在風吹金鈴鈴聲動的那一刻,他的心恰如此時微顫,而後狂肆跳動。
還是靠得太近的緣故,搞得他心跳這樣快。
謝安執深吸一口氣,提醒道:「陛下,鼻尖兒蹭了油污。」
鍾楚泠聞言縮回了腦袋,動了動鼻頭,下意識想搓掉,卻又抬眼瞟了一下謝安執,眼中儘是信與不信的糾結。
「陛下不必這般看臣侍,」謝安執無奈垂眸,「臣侍沒有騙您的動機。」
鍾楚泠看著自己緊緊抓住的手腕,粲然一笑,晃亂了謝安執的雙眼,接著,他聽她清亮的嗓音響起:「百合,過來。」
百合依言走近,拿出帕子蹭了蹭鍾楚泠的鼻尖兒,鍾楚泠看到帕子上明顯多出的小片油漬,明了謝安執沒有騙她,微微羞赧,頭只低了半寸,又昂揚抬起,眸光灼灼地看著謝安執。
被她看得千般萬般不自在,謝安執無意識地蜷起指節,指甲摳弄掌心,良久,像是認輸般,他移開了自己的目光。
「安執哥哥來得這樣急,是擔心朕嗎?」
「隨陛下怎麼想。」
鍾楚泠露齒,笑得張揚:「安執哥哥,朕真的覺得你挺有意思。面上心不甘情不願被朕聘入宮,做鳳君做得倒是樂在其中。但若是離你近一些,你又成了被朕強娶的小夫郎,日日都是恨不得以死殉節的模樣。」
「臣侍做的不過是天下人心目中鳳君該做的事,否則,損的是陛下與臣侍母家的面子。至於陛下所言後半句……不也是陛下當初與臣侍定下的約?陛下說著不會強迫臣侍,卻總是刻意撩撥,還想要臣侍作何反應呢?」謝安執凝目注視她,平靜而哀傷。
「謝安執,你真擰巴。」鍾楚泠的笑僵在臉上,像微弱的火苗一般緩緩熄滅,而後她鬆開了抓得緊緊的手。
謝安執收回手腕,落目又瞧見了手腕上赤紅的禁錮痕跡,這回他什麼也沒說。沒有隱忍惱怒的反駁,也沒有如上回一般將計就計的反將一軍,沉默代替了他的回答。
他向來伶牙俐齒,總是一句話一個動作,就能四兩撥千斤地戳破對方心底最濃重的心事,可這一次,「陛下自找的」五個字就卡在喉嚨里,怎樣都說不出來。或許是她上次撕心裂肺的哭泣模樣在他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剛想開口,眼前就是她跨坐在他身上,一滴一滴淚往下落的模樣。
他將他的退步與容忍歸結於對小孩子的哀憐,卻似乎沒細思過,這麼多年,讓他動輒哀憐情緒的「小孩子」,也只有鍾楚泠一個。
「像以前一樣摸摸朕的頭吧,」鍾楚泠看著沉默的謝安執,「不管你信不信,朕在即位前,從來沒有想過利用你。」
見他沒有動作,她垂下頭,低低地笑了起來:「母皇立朕為太女時,朕就隱隱猜到,我們過往的情分,或許都將不復存在。朕向來賭運差,可那回,竟真的讓朕猜對了。」
謝安執遲鈍地將目光落向她的頭頂,不知何時起,身邊的宮人早就撤了個乾淨,整個大殿唯一動著的物件,便只有明明滅滅的燈火。
「朕一點也不聰明,知道你在謝家過得不好,心想,就算你留在謝家也得不到官位,不如來朕宮中,起碼比留在謝家自在。所以自作主張用了蠢法子,將你逼了進來。朕承認,你的入宮,朕的確存了對付謝家的心思。可掣肘謝家手段那樣多,譬如那謝瑤姝利用起來就比你容易不少,朕為何非你不可。
「你煩朕總將真心掛在嘴邊,是因為你不信,朕也不是願意受委屈的性子。你可以不接受,但你不可以輕視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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