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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鍾楚泠也發了熱,但她的身邊只有一個叫做「百合」的小侍女。
那小侍女大抵是平日吃慣了宮中人的冷眼,年歲又實在太小,膽子不大,不敢去找太醫,只會傻傻地在外面凍一會兒,再跑進去抱著鍾楚泠為她降溫。謝安執到的時候,她已經做過三輪了,嘴唇凍得發白,怕自己被凍死,卻更怕鍾楚泠發熱燒壞。
謝安執嘆了口氣,找來太醫,到給鍾楚泠餵下太醫開的藥時,天際已經浮了霜白。他看著鍾楚泠面上的緋紅漸漸消退,正準備走,卻被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拉住衣角,嘴裡不知咕囔著什麼。
他俯身去聽,卻只聽到她翻來覆去念著兩個字。
「父君。」
到底也是個剛沒了父君的小姑娘,年幼喪父的謝安執軟了心腸,任由她拉住自己,輕輕拍著她,哄她安睡。
那時的謝安執還是喜穿白衣、悠然若風的少年郎。
那時的鐘楚泠還是心思澄澈、眸底單純的小姑娘。
人們喜歡絮叨惜取少年時,不過是因為那樣的無憂無慮、無所算計的時光錯過就不會再有。
正如現在的他們,已經過去的種種,日後也僅能存在在回憶里了。
「鳳君在想什麼?」鍾楚泠喚回走神的謝安執,趁他沒留意,又扣住他的掌。
被抓住的那隻手,像是幼年時瑩白的衣角,像是少年時還來的紙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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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卿常因為自己穿著鞋不能和光著腳的鐘楚泠撕一頓而氣成河豚。
第11章 秋光
謝安執收回思緒,輕輕搖了搖頭,面上沒什麼情緒地說道:「臣侍無事。」
「吃好了?」鍾楚泠歪歪頭,看著他,說道,「那我們便走吧,莫要耽誤父君與皇兄父子倆說些體己話了。」
謝安執聞言下意識看向鍾楚泠眼前的盤子,不知何時,她已經把兩隻蟹都吃完了。
他心下點了點,早上她在馬車裡吃了一張蔥油餅,去了謝府又吃了一碗飯和許多菜,與謝老太君說話的時候,還吃了幾塊石几上擺的點心。到中午的時候,又吃了兩隻蟹和一些茶點。與一直鬧著脾氣不吃飯的謝安執相比,她吃的當真不少。
「是,陛下。」
兩人齊齊起身告退,鍾澤瑾還抬起頭沖他們揮了揮手,謝太卿是全程沒有理睬。
並肩離開謝太卿宮中,鍾楚泠不說話,謝安執也不開口,兩相矜持,是鍾楚泠先停下了步子。
沒有哪個人與帝王並肩還能走於其前的,所以,謝安執也停住了。
他沒問為什麼停,也不去看她。她卻摁住了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摘下了他頭上的枯葉。
「方才樹上落下來的。」鍾楚泠揚了揚枯葉,淺笑道。
「謝過陛下。」謝安執斂下眸子,淡淡說道。
「不謝。」鍾楚泠執起他的手,說道,「眼下閒著也是閒著,朕帶你去瞧瞧好風光。」
本想出言謝絕的謝安執被鍾楚泠不由分說地拉著跑了起來,耳邊是秋日午後清爽的風,眼前是袖袍翻飛如蝶的少女。
他咽下了口中的拒絕,目光也慢慢回收,當它落到兩人交疊的手上時,瞳仁一瞬驚顫。
她這雙手抓過那油滋滋的蔥油餅!
都說了不要碰他了!
謝安執驚恐將手往回縮,然而力不敵鍾楚泠,只能像只案板上的魚,任鍾楚泠擺弄。
罷了,罷了,進宮的短短几日,他的底線隨著鍾楚泠的行為一降再降,倒也不差這一著了。
鍾楚泠停在了一座廢棄燈樓前,這樓廢棄太久,少有人至。除了宮中侍衛,大抵沒人會到這兒來。
「說起來,這座燈樓因何廢棄,還是安執哥哥你告訴朕的。」
鍾楚泠轉過頭,目光灼灼,看著因劇烈運動而微微喘氣的謝安執,彎著眸子看向他。
「這地方年久失修,陛下總該不會說這裡便是您要帶臣侍看的風景吧?」謝安執蹙起眉頭,灰撲撲的舊燈樓在他眼中格外招嫌棄。
「安執哥哥同朕說田梅君的故事後,朕便來了這個地方。」鍾楚泠鬆開了謝安執的手,好似陷入了回憶里。
「不過是一個棄君自戕的故事,何必引陛下記了這麼多年?」謝安執收回被握得發熱的手,墨眸淡淡。
「不過是一個棄君自戕的故事,安執哥哥當年又何必講給朕聽?」
「故事而已,臣侍已經不記得當初為何要講給陛下聽了。」話這麼說著,謝安執揚起了頭,似乎在回應著他的目光,燈樓上高高的幔簾隨風飛揚起來。
「無妨,安執哥哥不記得因何而講,朕可記得朕因何而來。」
鍾楚泠頓了頓,似是發覺謝安執沒有搭茬的想法,她自己開口繼續說道:「朕想知道,那樣在宮中沒什麼存在感,孤孤單單的人,在死前看到的風景,是何模樣。」
「陛下喜歡這裡嗎?」謝安執繞過了她語氣中的悵然,突兀問道。
「喜歡,不喜歡也不會帶你來了。」
「那為何這裡還是年久失修的模樣?陛下沒有遣人來日日維護清潔?」
「朕就是喜歡這裡的靜謐,若是安排了人來,反倒掃興。」鍾楚泠別過耳邊碎發,眸底熠熠生輝,輕聲道,「隨朕來。」
謝安執並不是很想踏入這滿是灰塵的老燈樓,可他若是出言推辭,按照鍾楚泠的脾性,她也只當聽不見,強行拉他進去。所以,他選擇不開口,一方面是免受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氣,一方面是節省體力,畢竟若是鍾楚泠要帶他上樓頂的話,可是整整八層樓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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