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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8:11:34 作者: 君若知篁
「想好了嗎,安執哥哥?」對他的稱呼,鍾楚泠有意將每個字在口中拖一會兒才說出來,顯得十分深情。
謝安執卻並不在意她用情多少,長而密的羽睫抖了抖,掩住眼中情緒,一言不發。
鍾楚泠站直身子,也不逼他,就這樣看看著他從逐漸冷靜到被凍得隱隱發抖,心想今日收穫還算不少。
至少在她認識他的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他面上加起來的情緒如今日一般多。再清冷驕矜的人,到底也是個男子,提到母親,顯而易見地脆弱起來。
「只有五年。」他終於鬆了口。
鍾楚泠點點頭,目光落到一邊,說道:「你的衣服已經濕掉了,朕為你備了新衣裳,差不多就出來換上。朕命人準備馬車,送你回去……」說著,她頓了頓,又道,「不過朕倒是好奇,你那母親見你回去,會如何待你。」
「母親如何待臣子,便不勞陛下憂心了。」
說著,他見鍾楚泠還守在浴桶旁,蹙了蹙眉頭,說道:「陛下要在一邊看臣子如何換衣嗎?」
「這是朕的寢宮,朕為何不能留在這裡。」鍾楚泠惡趣味地挑眉笑笑,大步走到床邊,安然坐好,目光一錯不錯地看著他。
謝安執的臉上隱秘地燒起紅暈,他隱忍著語氣中的怒意,說道:「陛下,莫要欺人太甚。」
「今後便是夫妻,如今何必拘禮,反正你今日來朕宮裡,名聲早就不清白了。」
「陛下,您真的愛臣子嗎?」聽她半是隨意半是威脅的話,謝安執定定地看著她,輕聲道。
「朕不懂愛,若安執哥哥覺得朕做得不好,不如像從前一般,」面對謝安執的詰問,鍾楚泠不以為意,將身子向前探了探,有意曖昧說道,「將你懂的東西,傾囊相授。」
話說完了,謝安執泡在浴桶里無言以對,鍾楚泠耐著性子等了等,說道:「朕若一直不移開眼睛,你便一直不出來嗎?」
謝安執抬了抬眼睫,又掩下眸光,平靜地陳述,卻又好像是控訴:「你們女子,貫會欺辱人。」
這回輪到鍾楚泠沒話說了,她默了默,翻身躺下,背對著他,扯住被子將自己裹好,說道:「你換好衣裳,就出去同百合說,她會遣人送你回去。」
謝安執沒動靜,鍾楚泠也沒睡意,她豎著耳朵聽聲音,良久,才聽到那人從浴桶中站起時,水流傾瀉的聲音。
從冰涼的水裡出來,謝安執垂目看了看自己凍得通紅的身體,又看向鍾楚泠為他準備的替換衣裳。他赤足走過去,在月華照耀下,捧著手裡的瑩白衣裳微微愣怔。
他似乎自弱冠起,就再也沒穿過白衣。
眼下情況容不得他走神,他回過頭望向佯裝熟睡的鐘楚泠,確認她沒有轉過來偷看後,解開了自己的衣帶,將完全浸濕的衣服盡數除去。按理說,這種情況下動作是越快越好,但謝安執出身名門,是從頭到腳都精緻的公子,自然是不允許自己濕著穿衣裳。於是,他拿起一邊的巾子,仔仔細細地擦著身上水漬,完全沒有發現身後的人從背對著他轉成了面對著他。
謝安執本就膚白如雪,披了一席月光在身,聯繫他平日淡漠疏離的表情,整個人如同降落凡間的神祇,聖潔且身不染塵。
可惜他是名門望族養出來的文弱公子,四體不勤、五穀不分,所以看起來過於瘦弱,好似稍微用力,就會折斷皮下嶙峋的骨頭。鍾楚泠黯了眸光,再度轉了回去。
待謝安執將那身白衣穿好回頭時,床上的鐘楚泠呼吸已然均勻綿長,似是完全熟睡的樣子。
謝安執低頭看了看自己赤/裸的雙足,又四下打量,並沒有看見為自己準備的鞋子。
那他原本的鞋子呢?
謝安執赤足踏在地板上,竭力壓低自己的腳步聲,輕輕走到床邊,想看看自己的鞋究竟被人褪到了哪裡。繞了一圈,總算是在鍾楚泠面對的那一側床邊找到了。
他鬆了口氣,蹲下身撿起鞋子往足上套,只是剛穿好鞋直起身,就看到鍾楚泠睜開了杏眼,圓溜溜地盯著他看。
謝安執怕她又出言調戲自己,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鍾楚泠似乎也有那個意思,可看他眸底不經意流露出來的羞赧與惶恐,還是止住了話頭,重新閉上了眼睛。
「穿戴整齊,便出去罷。」
……
直到呼吸到外界空氣,謝安執才確定自己逃過一劫。方才他醒來意識到自己處境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的身子保不住了。
守在門口的宮人福身,為首的侍女上前一步,恭敬道:「還請謝大人隨奴婢來。」
謝安執聽著這個稱呼,又是微微愣怔,頓覺陌生又懷念。
十年前,他十六歲,踏入宮門為六皇子授學,那時宮人敬他為大人,年紀尚小的他便真以為自己的前途不可限量。他會成為青史留名的男性官員,會闖出自己不從妻不從母的璀璨人生。然而授學結束,陛下有意予他官位,全皆被謝丞相婉言拒絕,讓他乖順留在家中待嫁。
多虧是六皇子幫襯他攪黃了謝丞相為他談的親事,他才免於早早嫁人的命運。
可現今,母親竟為了那不成器的女兒,將他送到了鍾楚泠的床上。
謝安執一邊走,一邊出神,他想起初見鍾楚泠的模樣。
那時她剛經父喪,表情總是懨懨,眼睛卻亮的出奇。謝貴君並沒有苛待她,只是不把她當女兒關愛而已,所以小姑娘並不算瘦弱,只是有點矮,將將到他的腰際,總是仰著頭,甜甜地笑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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