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頁

2023-09-17 17:12:17 作者: 襄閱
    她倚在窗前不知想著什麼,還是門扇移動的聲音劃破夜裡的寂靜,像銳器摩擦過石礫,才引得她警覺的望來。

    那一剎,兩人的目光在半空遙遙相接,沈奚准眼底有燭光靜靜的跳動,而劉寡竭力克制著自己,眼中的悲哀也還是濃到難以化開。

    這一路走來他有想過他們會以什麼樣的方式見面,想了很多種,唯獨沒想過會是這麼猝不及防。但沈奚准卻像是早就料到他會來一樣,所以在警惕過後臉上很快便掛起了一抹笑容,「陛下,這麼晚才來,一定很累吧?」

    如若不是看到她眼裡昭然若揭的嘲諷,劉寡幾乎是要以為她還在關心著自己,就像是往常一樣,像個妻子一樣對自己噓寒問暖,而自己也迷失在她的溫柔之中。

    可她眼中的諷刺那麼明顯,他無法視而不見,哪怕他想要欺騙自己,也再也做不到了。

    劉寡平復著自己的呼吸,可還是克制不住的傷心,他胸腔里也飽脹的十分難受,仿佛裡頭有什麼東西堵在那裡呼之欲出。

    他到底是忍不住的問道,「那日我問你是不是原諒我了,你說,『一物以換一物,這麼多年,陛下怎知人心不能來換人心』,其實都是假的。」

    沈奚准沒有說話,臉上的表情卻是似笑非笑,不言而喻的樣子切切實實的刺痛著劉寡,劉寡覺得窒息,明明已經知道答案,可他還是不肯死心,「為什麼?」

    他固執的想要聽沈奚准親口說出來,所以他不惜痛苦的再次追問,「為什麼騙朕?」

    兩人之間的氣氛膠著,就連守在門外的婢子都害怕會被殃及,所以紛紛退散。聽著遠去的腳步聲,沈奚准臉上的笑容也一點點的淡去,「我騙了陛下什麼?以物換物,以心換心?」

    她仿佛看不到劉寡眼中的疼痛,她說,「以物是可換物,可人心怎麼能換得來人心,陛下對我從一開始就只有齷齪和欺騙,所以我說的,不能作數。」

    這樣的回答是在殺人,劉寡覺得有什麼東西轟然破碎了,他有些無助的講,「這麼多年的感情和付出也不能作數?我是不堪,我無恥,可我真的就不能被原諒嗎?」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頭一次承認自己的罪行,他甚至主動把自己擺在案板上任她宰割,「准准你想要什麼,粵安已經服毒了,你還想要朕什麼?」

    他是想把他們之間的的恩怨解開,只要能解他一定想盡辦法去解,但他這樣問何嘗不是把沈奚准當成了那個不可理喻,十惡不赦的壞人。

    所以完全顧不得得知蘇粵安服毒的喜悅,沈奚准就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盆髒水,天方夜譚,又令她啼笑皆非。

    明明他們才是罪有應得,怎麼輕飄飄一句話,到頭來全都轉變成了她的過錯?

    沈奚准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定定的看著他,「劉寡,你去寫下罪己詔,向天下人承認自己奪人妻子毀人丈夫,承認劉貿雲和侯宛兒是你與蘇粵安私通所生,從今往後受人唾棄,千世百世萬萬世,永被恥笑,也能嗎?」

    劉寡心頭劇震,他不能。

    沈奚准又問,「大漢天子行徑卑劣,昏庸荒淫,遺臭萬載,也能嗎?」

    劉寡不可置信,這是要把他逼死才甘心?

    沈奚准知道他不能,所以她嗤的笑了一聲,像在嘲弄他的荒謬,「你都不能嗎?那你來跟我說這些做什麼?你跟我說是你以為給我一些寵愛,一些爛大街的封賞,便能將這一切全都輕輕鬆鬆的,一筆勾銷嗎?」

    「劉寡。」

    她叫著他的名字,說道:「我,只有大恨報之,才能安枕啊!」

    這一句話落下,屋內便再沒有了聲音,劉寡心口陣陣絞緊,他怎麼好像從來沒有認識過沈奚准?

    所以過了好久好久,他才顫巍巍的開口,卻是道:「准准,你這樣……讓我怎麼……留你得了……」

    第129章 美人多病8(完)

    =================================

    怎麼得了……

    站在眼前的人明明是劉寡,可那一瞬,沈奚准聽見的卻是先帝劉豈的聲音,「苟活於世後患無窮,朕留你怎麼得了。」

    在那個久遠的快要被她遺忘的夜裡,劉豈抱著她的母親沈嫻,說著和現在劉寡所說的,不相同,卻相似的話語。

    所以在那恍忽之間,記憶和當下的場景重逢,沈奚准從劉寡身上看到了劉豈的影子,那些自幼年時被埋下的無助與恐懼,也都瘋狂的湧進了腦海。

    不要看!不要聽!

    沈奚准幾乎是下意識的要去捂自己的眼睛,可手臂沉重,無論如何也抬不起來,她才猛然意識到,這一次不同,不會再有人把她擋在懷中了。

    ……

    夜危深冷,星光潰淡,這夜的漢宮陡然陷進一場無法言說的晦暗。稀薄的月光打下的淡淡投影,把青磚黛瓦和燈火闌珊,全都變得晦澀難明。

    屋內不斷傳出的低咽碰撞,也伴著徐徐揚氣的風,卷向更深更遠的壼巷。張玉立在門外,渾身僵硬,他分不清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自己做的一場大夢。

    夜忽然更深了,漢宮也靜謐的更加可怕,黑暗所到之處都像是蟄伏著許多兇猛的獸,好像多看一眼,就會被吞食入腹。

    細瘦的無助的風只得在壼巷中跌撞遊走,牆壁與牆壁的推擋將它撕的百孔千瘡,可前方的路卻越發深長,想要逃脫卻怎麼也找不到方向。

    

    <span>傳送門: | |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