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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5:34 作者: 疏節安歌
行戲,陸鴻文剛來白瓊家的時候看過,新年之後,有各行各業的人湊份子請人來唱戲,一整天,各色的戲碼連軸演。然而白瓊也說,因為戰亂,已經有許多老先生不在了,沒太大看頭了,不如二十年代的好看了。而這王老先生竟然親眼看過,而且描述的繪聲繪色的,實在是讓他又羨慕又嫉妒。
不過眼下最大的問題其實不是別的,而是……他們這閒話都說了半個多小時了,門口卻一直是空蕩蕩的,一個多的人都沒有來的。陸鴻文還專門出去轉了一圈,一路走到文化宮的大門口,生怕有人找不到地方,或是走錯了路。結果正是睡午覺還沒起的時間,文化宮院子裡空蕩蕩的,哪有多的人。無奈,陸鴻文只好又折回教室。
「諸位,今兒大抵就咱們這些了,沒旁的人了。」陸鴻文道。
「這人是不是少了點……」一位穿藏藍色中山裝,但是沒系扣子的大爺說。
陸鴻文臉上看不出什麼來,但是心裡卻在盤算,這豈止是「少了點」這麼簡單,這也太少了。八個人,夠幹什麼的呀?什麼戲不得比這個人多啊?還全是老大爺,刨去需要嗓子很亮的小生戲,摘掉需要做工的丑角戲,再排除需要旦角的戲……這不是啥都沒剩下麼。
「哎,不打緊,人少了,就當是小班教學嘛。咱還能多學點,是吧。」一位高個的看著陸鴻文不說話,出來打圓場。
「沒準過幾天人又多了也說不定呢,陸先生別往心裡去啊。」另一位也來安慰陸鴻文。
陸鴻文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了一下心情,揮揮手道,「沒事兒,這也挺好。那咱就這麼開始吧?」
「成。」
之後陸鴻文又跟他們介紹了一下教學大致的思路,他們這雖說是教戲,但是好歹也都是這麼大年紀的人了,也不靠這個吃飯,所以並不需要那麼嚴格的學習。他們主要還是學某一齣戲,把這齣學會了,能唱,能湊一塊演,這事也就算成了。到時候再找幾個琴師,把這事一湊,能讓家人朋友都來看,熱鬧熱鬧,不就挺好的嗎。
另外他們這個班子跟傳統學戲最大的不同是,過去師父帶徒弟,老生的師父只帶老生的徒弟,而現在,因為他們人不夠多,演員什麼的也不可能按著過去跟著自身條件給分派行當角色,又只有這麼一個教員,只好大家一起,把這一齣戲所有的角色全都學下來,最後最後看誰哪部分唱得好,就讓誰來演那個角色這樣分攤著來。
陸鴻文跟他們介紹完自己的想法,其他人也覺得有道理,於是就這麼著了。他們一合計,學習的曲目選了《定軍山》。一來,這齣戲有名,聽過的人多,大家多多少少都會幾句。二來這個戲人多,鑼鼓場也熱鬧,排場也大,好看,日後跟人說起來也有面子。
《定軍山》這個戲,陸鴻文雖然也演過幾次,但是遠遠說不上對所有的角色都爛熟於心,於是第一節 課只是順了順幾個比較有名的唱段,其他的很多的,比如對白,或者做工,他並沒有提前準備。不過他跟大家承諾下次再來的時候一定能把這個戲捋順了,從頭開始學。
他原本想著,就算只有他自己教,應該也不至於太費勁,畢竟這《定軍山》實在是個常常演出的劇目,大家多多少少都會幾句。陸鴻文約摸著,大體的流程他們應該都知道,到他來教,無非就是再搞點小細節,把唱腔也好,動作也好,都收拾利索,也就得了,怎麼看都比教那些不常演的戲省心的多。
然而陸鴻文忘了一句話,叫做「隔行如隔山」。哪怕同樣都是戲劇,台上唱戲的跟幕後做行頭的不一樣,而這台上唱老生的,又跟其他的行當不一樣。他這才知道他當年能勉強的學上一個楚霸王,還真的就是託了自己當初狗屁不會的福,現在要再讓他去演打戲,哪裡還演的利索。更別提那些極具風格的花臉唱腔,當初他師父跟他說這些不一樣,他還覺得聽著差不多,現在才真真切切的體會到了,發音方式,間隔停頓,氣氛拿捏,都是不一樣的。他唱慣了老生,哪裡是那麼好改的,唱到最後,全都成了一團漿糊。不得已,只能巴巴的求秦霜教他,免不了又讓秦霜一通笑話。
「哈哈哈,早就跟你說,票友班子是個苦差事,這下知道了吧。沒把別人教會,自己倒先給弄糊塗了。」
陸鴻文坐在院子裡的椅子上,苦著臉道,「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您二位不收徒了,這也太費勁了。」
「行啦行啦,今兒太陽不錯,你坐這曬太陽,緩緩勁。」秦霜給陸鴻文杯子裡續了點水,「你呢,也別著急。這事你急也沒用。反正演出時間也沒定下,慢慢教唄。」
「唉,您可別提了,今天學了,下周再來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就這,啥時候才能學好喲……」陸鴻文拿手撐著下巴,坐在院子裡的藤椅上,扭頭又看到旁邊悠閒地眯著眼睛曬太陽的秦霜,嘿嘿一笑,欠了吧唧的湊上來,「師父,要麼您去幫我教兩天?我看您這行當,真可以算得上是門門精通,出出都會。要是您去了,那他們不得……」
「去去去,」秦霜揮手把他趕開,「少在這給我戴高帽子啊,你這招在我這不好使。」
「那我可怎麼辦喲……」
「學唄,還能怎麼辦。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把你的戲好好的磨一磨。誒,行行精通,你說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