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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5:34 作者: 疏節安歌
    陸鴻文連連否認,「不能不能,他們教我從來沒藏著掖著過,可能是我自己沒悟出來。」

    陳師傅不置可否,「你還真信他們,教兒子都要留三分呢,對一個外人哪有傾囊相授的。」

    陸鴻文改變了話題,「那陳師傅,您知道他們這個改戲,是怎麼改的嗎?」

    「這你就得問他們去了,這種東西他們肯定不會跟外人說的。我一個拉琴的,也就是拿著譜子拉,別的也關不了那麼多。不過我說小伙子啊,你就一直跟著他們倆學,不行啊。你看人家都是跟好幾位師父取經,集百家之長。這家不教的,那家總會教的,這才能給學全咯。你只跟著他倆,他倆要真就是不教,你不就是乾瞪眼嗎。」

    陸鴻文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一直以來秦霜和白瓊待他不薄,衣食住行一概是一樣的,從沒把他當外人區別對待過。他不太信這倆人會故意留一手,但是現在又確實是有這麼個事他們沒跟他說過,不禁心裡存了幾分疑慮。

    「陳師傅,謝謝您啊,我回去問問我師父去。」說完告別了陳師傅就往家去來了。

    他一路往家走,一路惦記,不知不覺竟是越走越快,到家的時候頭上都起了一層薄汗。然而進了胡同,遠遠地飄來一股饅頭香,推門進了家,廚房裡叮叮噹噹的聲音,是蘇姨在做飯。陸鴻文突然就有點慫,好歹人家收留了他這麼久,不要他錢還好吃好喝的供著他,他還去跟人家興師問罪?不能吧。但是不問吧,他又不甘心。

    堂屋門窗大敞著,秦霜正在偏廳吃東西,一見他回來就從窗戶招手叫他,「小陸啊,快來,人家送來的龍鬚酥,好吃的很,來嘗嘗。」

    陸鴻文還在糾結的時候,聽到他叫,只得進屋,一路蹭著到秦霜跟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秦霜看他磨磨蹭蹭的樣,問他,「怎麼,有事?」

    陸鴻文試探著問,「內個……師父,你們的戲是不是都是改過的……」隨即又否認道,「我也是聽戲班子裡其他的師傅說的,就有點好奇。」

    「是啊,改過的啊。」秦霜答的很乾脆。

    「那……我怎麼沒您提起過啊?」

    「唱戲的都知道啊,怎麼,你不知道?」

    「都……知道?」

    「是啊,明顯的跟老先生們不一樣嘛,是個人一瞧就知道。我們不但改,我們還自己寫呢。凡是你聽著好的,基本都是我們自己鼓搗出來的。」一邊說一遍指了指桌上的龍鬚酥,「吃啊,小白不吃這玩意,都是咱倆的。」說著自己又拿了一塊。

    這一下子把陸鴻文給噎住了,他還以為人家是不想跟他說,合著是因為人人都知道,沒必要說。這一下給他鬧了個大紅臉。

    秦霜一看陸鴻文臉紅了,笑了,「怎麼了,想起這茬來了?」

    陸鴻文很不好意思地說,「就是覺得自己唱的不好,問了問其他人,他們說的。」

    「哦,是不太好,多取取經也挺好的。」

    「他們……說您唱的好是因為您的詞改過,不改的話,唱的就不會那麼妥帖,我想唱的好也得改什麼的。但是我問他們怎麼改,他們又不說……還說您不教給我怎麼改就是自己留了一手,不想讓我學會……「陸鴻文說的有些語無倫次。

    秦霜大概也聽出來他是什麼意思了,也沒戳破,只是往椅子上一坐,二郎腿一翹,順著陸鴻文的話往下說,「我沒有不教你啊,我每次都跟你說,這個戲你得琢磨,對不對?」陸鴻文點點頭。「我是不是不止一次跟你說,這個戲啊,講究的是個此情此景下最合理。那個感情啊,是要動作,語言,表情,多方面一起襯托起來的,對不對?」陸鴻文又點點頭。「所以肯定是什麼東西放在這合適,就怎麼來啊。就像那諸葛亮,你自己都看見了,黃大哥,我,小逸,都不一樣。怎麼來的啊?這就是靠自己琢磨嘛。你琢磨著諸葛亮不該那麼俏皮,你就演個沉穩點的。你覺得他唱大段太悶了,那你就唱個小的嘛。你看人家哪裡好,你就借過來,你唱的了那就留下,唱不了那重新再換一個,自己咂摸出一個最合適的來就完了。改戲這事,主要是要靠這,不靠師父,懂嗎?」說著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注1:改戲這塊主要是來自趙麟童老先生談他改《未央宮》的一個老的錄像,作者又根據自己看過的資料稍有增添】

    「哦。」陸鴻文老老實實的答道。照秦霜這麼一說還真的是,這話他還真的是說了很多次,但是他一直也沒仔細揣摩,結果自己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們正說著,白瓊端著茶壺從外面進來續水,「說什麼呢,看你這臊眉耷眼的樣,大小伙子這麼不精神。」一邊說一邊拎起暖壺晃了晃,「怎麼也沒人座壺水,這都沒水了。」

    「蘇姨座了,小陸這正說外頭有人說咱們教徒弟留手呢,」秦霜笑道。

    「呸,」白瓊啐了一口,「真當自己這是個金飯碗了,捨不得分給徒弟。還留手?人家愛看誰我們又管不了,真有天分的,不教自己也能悟出來,那笨的不行的,不留手也是一樣的不能聽。」

    「只怕我就是那笨的不行的了,」陸鴻文嘆氣。

    「你嘛,也別灰心,」白瓊拍拍他,安慰他道,「你看剩下的那幾個,跟你一邊大的,都是一樣的不能聽,無所謂。」

    陸鴻文的臉更黑了,這算哪門子安慰啊。「黃逸昌還是很好的,那小姑娘天天的烏央烏央的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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