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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5:34 作者: 疏節安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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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羨慕人家太太都有書單推薦什麼的,要是哪天也能有人推薦我就好了啊【發出檸檬精的聲音】。不過第一本書寫了一個半月已經80+收了,我其實也該知足了
第33章
最近確實光景不好,趕不上他最紅的那陣子。但是也不至於艱難到哪裡去吧?底子總是在的。他雖然不求人家跟他同甘共苦無怨無悔,但是好歹也要講個情分吧。一下難了人就跑了,一下不好了難聽的話就來了,之前的那些全然不顧了,擱誰誰都寒心。這些年再怎麼受人排擠,再怎麼不被人當人看,甚至他曾經海外演出歸來,按著當時的標準已經該是很受人尊敬的藝術家了。但是依然有人把錢扔他臉上,想讓他做相公。
也不說別人,就說當初那個趙磊。那時候他把人家給打了,宋班主押著他去給人家道歉。他們對外說的是大家客客氣氣的說了,白瓊自罰三杯,這事就算過了。但是實際情況是趙磊讓他跪下磕三個頭,語氣傲慢至極。那時候白瓊年輕氣盛,說男子漢大丈夫,一跪天地二跪父母。此間天地不仁,軍閥混戰,生靈塗炭。父親早已作古,母親對他不管不顧,所以他白瓊這輩子誰也不跪。趙磊被駁得下不來台,對宋班主冷嘲熱諷了一通,說這就是他帶出來的好徒弟。轉頭又去捧當時跟他們家競爭最激烈的張家班,要不是最後李宏達出面調停,讓他當著趙磊的面自己扇了自己十個嘴巴,又關了一個月禁閉,期間演出全部停止,宋家班的損失不可謂不大,就這樣這事才好歹糊弄過去了。他還記得當時宋班主一邊給他擦藥一邊說,「孩子啊,這行太難了,你為什麼要來趟這趟渾水啊。你既來了,就該彎腰啊。別覺得你自己一個讀書人怎麼怎麼樣了,我跟你說孩子,你一個人的臉面,對著這幾十號人的飯碗,什麼都不是。」
從那之後,人家再怎麼樣他,他都能忍。後來他有了點錢,就想自己做些生意,以為有錢了就可以不怕那些大老爺了,就可以不用給人跪下了。可是後來他發現,自己還是年輕了。人家不光有錢,最重要的,人家有勢啊。他一個戲子,再有錢,人家拿勢壓他,他一樣站不起來。
從他十七歲入行到現在,十四年了。他是真的有些累了。
「白叔,喝茶。」就在白瓊沉浸在回憶里的時候,秦攸儀怯生生的聲音打斷了他。
白瓊扭頭看向旁邊的小孩,她倒上水之後就往後退了一截子。兩個麻花辮有些鬆散了,一身有些髒的棉布衣裳,大約又去爬樹了。繡花鞋和褲腳中間居然還露著一截腳脖子,前幾天還沒有呢,小孩長得真快啊。他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歡歡啊,你今年是不是該上學了?」
「上學?」
「嗯,你也六歲了,該去讀書識字了。以後奔個好前程,可千千萬萬別再入我們這行了。」
秦攸儀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可他們說,女孩子長大了就要嫁個好人家,不用去上學。」
「誰們?」
「王家嬸嬸,還有隔壁的李阿姨。」
白瓊從椅子上站起來,從抽屜里拿出梳子,拉過秦攸儀,把她的辮子解開一下一下的給她梳好。「別聽他們說,女孩子才更要讀書識字,萬一將來男人靠不住,最起碼你有本事,凍不著餓不著。千萬別把你的前途押在別人身上,不值得。」
「男人靠不住?就是我爹那樣的嗎?」秦攸儀問。
白瓊聽了嘆了口氣,本來黃珊珊走後,秦攸儀就有些鬱鬱寡歡的,秦霜走後簡直是雪上加霜。那陣子白瓊正因為戲班子的事,根本顧不上她。等到他回過神來,秦攸儀已經成了一個敏感又易怒的小娃娃,誰說都不聽。白瓊乾脆帶著她搬回了宋家班,想著孩子多,或許能跟她玩玩。他心裡也明白,外人來說都沒有用,就像他小時候沒了爹又被娘拋棄的時候一樣,自己心裡念叨的很,但是說出口來就變了樣。人家再怎麼安慰他,他也覺得人家是在看笑話。但是說了沒用,不代表他就要放棄,他照樣還得說。
「你爹不是靠不住,他是累了了,想出去歇歇,過兩天就回來了。」
秦攸儀掙開了白瓊給她梳辮子的手,聲音也陡然提高了幾分,「你騙人,他就是不要我了。」
白瓊看著面前這個跟刺蝟一樣的小娃娃,雖然她氣勢洶洶的插著腰,但是她這一邊的辮子編好另一邊散著的模樣,實在是不怎麼凶。他蹲下身來,看著秦攸儀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出了他小時候最想聽到,也是最希望能夠成真的話,「你信我,你爹他會回來的。」
眼看著戲班越來越慘澹,他也漸漸的減少了應酬。秦攸儀上學去了,他閒下來的時間多了不少,他乾脆在家裡辦了義塾。一來打發些時間,二來宋家班這麼多孩子,大多是不識字的。如果能教會他們,將來他們也能有一個更好的出路。街坊四鄰聽說了,紛紛想把孩子送來,白瓊也是一一收下。從「白老闆」變成「白先生」,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於是這宋家班,早晨是孩子們唱戲練功的聲音,到了下午就是朗朗的讀書聲,也是很有情趣。
然而盧溝橋一聲炮響,打破了北平城老百姓平靜的生活。
這些年京城周圍戰事就沒停過,從八國聯軍,到軍閥混戰,到這個復辟那個上台,鬧哄哄的幾十年,北京人都已經習慣了。但是這次白瓊真的是累了,不想再為了生計四處周旋了。於是帶著秦攸儀回杭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