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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5:34 作者: 疏節安歌
「喲,少爺脾氣挺倔啊,還不進了?」小泥猴往地上一坐,小腿一盤。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一臉挑釁的看著白瓊。
「你不讓開,我怎麼進。」白瓊嘟囔。
「要讓開好辦啊,您說話兒啊。」嘴上這麼說,腿依然是一動不動。
白瓊也懶得跟他理論,就站在那看著他。倆人對峙了一會,白瓊突然說,「罷了。」拎著包袱就往回走。
「誒,少爺你去哪啊。」泥猴從地上蹦起來,伸手就要去拉他,在白瓊的衣服上留下一個黑乎乎的手印子。白瓊也不理他,就一直往前走。眼見出了這個院子,直奔著宋濤的院子去了,泥猴急了,「哎哎,少爺,有話好說,告狀算怎麼個事啊。」
「我沒要告狀。」
「那你去師父那幹什麼。」
「班主讓我放了東西就回去找他,我就是去找他。」
白瓊繼續往前走,眼看就要進院子了,泥猴一下竄到他跟前擋住門,「哎哎,別這樣啊,咱們有話好說啊。」
「秦霜!幹什麼呢!」宋濤看見了堵在門口的兩個娃娃,出聲喊他倆。
那個叫秦霜的泥猴子瞬間從一臉無賴相變成了諂媚相,「師父,我這不是看新來了個小少爺,想跟他搭話,誰知道他不理我。」
宋濤啐了他一口,「沾上你小子就沒好事。」轉頭看了看白瓊肩膀上胳膊上的泥爪印子,大概也就猜出了前後。這秦霜是班子裡一等一的皮,天天上躥下跳。掏鳥蛋摸魚抓蝦總有他,還特別愛捉弄人,全班上下沒有沒被他捉弄過的。趁人坐下的時候撤人凳子,趁人睡覺把人的辮子剪了什麼的都不提了,最過分的一次居然往人被窩裡抹臭豆腐,那味兒,洗了都散不掉。罰他跟人換被子都沒用,畢竟都在一個屋裡,要臭大家都能聞見。因為調皮沒少挨揍,但是依然鍥而不捨的皮著。所以他今天一看到白瓊的衣服,和手裡還拎著的包袱,就猜到肯定又是這小子惹事,「是不是秦霜欺負你了?」
白瓊不答是,也不說不是,「我走了一圈,沒進到睡覺的屋子,就折回來了。」
走了一圈?沒進去?看來是這猴孩子沒錯了。「秦霜,你帶他去。」宋濤命令道,隨後還不忘囑咐一句,「不許欺負人啊!」
有師父的命令,秦霜自然也只能帶著白瓊往回走,「誒少爺,你怎麼沒告狀啊?」白瓊不理他。「我叫秦霜,你叫什麼?」白瓊還是不理他。秦霜扯起了嗓子,「哎別這樣嘛,是小生莽撞了,小生這廂給您賠不~是了啊~~~」說罷還像模像樣的拱了拱手。
白瓊扭頭看他,「你聲音還挺好聽的。」
「那是,咱可是要成角兒的人!」秦霜拍拍胸脯。
「成角兒好嗎?」
「哪個唱戲的不想成角兒啊?你看祝明,多威風,出入都有汽車接,汽車誒!還有他哥哥祝芳,這北平 的名人哪個不想結交他!走到哪裡都有人圍著看,還能上報紙,還可以拍照片。你知道照片的吧,說是拍一張可貴了,師父都沒有呢。」
「那要是沒成角兒呢?」
「咱肯定能成角兒!你看咱這身段,聽咱這嗓子,沒有不成的道理!」
白瓊挑了挑眉,「你就那麼信你自己命好?」
「這不是命不命的事兒,我給你來一段啊,你聽著。」說罷站定身形,胳膊一抬,立馬起范。「尊一聲相國聽端的,楚平王無道行不義,不該父納子的妻……」少年的聲音在這小小的院子響了起來,聲音清亮高亢,卻又不尖銳,反而帶了幾分砂礫的質感,是十分好聽的老生嗓音。
白瓊記得的,這是《未央宮》,講的是漢高祖劉邦設計擒了韓信,封為淮陰侯,韓信一直悶悶不樂。劉邦即位後命陳豨(xi,一聲)出征代州平亂,陳豨求助韓信,卻被韓信勸說一同造反,並答應說可以做內應。陳豨到代州之後自立為王,劉邦帶兵去征討,委託呂后及丞相蕭何監國,並讓他們注意韓信的舉動,發現韓信和陳豨之間確實有書信往來。送信的被捉住,自然也就拿到了韓信造反的證據。呂后與蕭何謀劃,聲稱劉邦已經殺了陳豨,讓韓信入宮來慶祝,趁機捉拿韓信,再拿出他造反的證據,治了他的罪,斬首示眾,並且夷其三族。他唱的這一段正是蕭何設計要誘韓信去未央宮,而韓信覺得有幾分不對,質疑蕭何的動機。
「說什麼忠良死的苦,道什麼忠臣死的屈,似這般漢馬的功勞前功盡棄,難道我今天要學伍子胥,也要身首離。」
白瓊聽著聽著,覺得這聲音有幾分熟悉,「你是不是出去給人唱過堂會啊?去年中秋的時候?」
「對啊,你認得我?」
「不認得,就是聽著熟,不過也有可能是別的人,都畫著臉,我也不認得。」
秦霜得意的說,「少爺你這就錯了,咱這嗓子可是獨一份。」說罷盯著白瓊仔細打量,「去年中秋……你是不是姓周?」
「後爹姓周,我姓白。」
「姓白?」秦霜扒了把手指頭,「哦!我記起來了,白家三爺前幾年沒了,夫人帶著孩子改嫁了的那家!你是白少爺!」
「以前是。」
「現在呢?」
白瓊不答話了。
「放著家裡的好日子不過,來這裡做什麼?」
依然沒答話。
「你一直不說話,怕不是你爹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