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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5:34 作者: 疏節安歌
白瓊微微一下,「家裡常有,不差這幾口,你吃吧。」
陸鴻文有點不好意思,「要麼我就吃這些吧,吃太多了別人都沒得吃了。」
「沒別人,你吃吧,今天吃不完明天還得吃。」
「咦,不是說有錢人家不吃剩飯的嗎?」陸鴻文問。
白瓊笑了,「聽誰說的,賺兩個錢真以為自己是皇上了?再好的日子也禁不住糟蹋啊。以後你在家裡住也一樣,吃飯管飽,東西隨便你用,但是不許糟蹋。」
「哎。」陸鴻文應下了,又拿筷子指著菜試探道,「您……真不吃啊?」
「吃吧,也嘗嘗這韭菜雞蛋,做的也不錯。」白瓊說著繼續慢慢吃自己的飯。
陸鴻文到底還是年輕,見到好吃的兩眼放光,看白瓊真的不介意乾脆敞開了吃,足足吃了三碗飯才停下。
「啊……好飽啊……從來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米飯啊……」陸鴻文往椅背上一癱,摸了摸圓溜溜的肚子。
「你要是吃多了可以出去遛遛,不然晚上小心睡不著。」
「那可不行!」陸鴻文連忙反對,「好不容易吃飽了,不能就這麼讓它沒了!」
白瓊被他的反應逗笑了,「行,都隨你。」
一轉眼的日子,陸鴻文已經在白瓊家住了一個多月。他發現秦霜和白瓊是生活非常規律的人,每天早晨六點,陸鴻文都會準時被吊嗓的聲音叫起。現在天漸漸的冷了,六點天還不亮。從窗戶看出去,可以看到桌子上昏黃的煤油燈,和一邊噴著白汽一邊咿咿呀呀的唱著各種段子的兩位師父。秦霜有時候跟他一起唱,有時候各唱各的。他聽了這一個月,也能跟著哼哼幾句,但要說唱,那還真的是差遠了。二位也絲毫沒有要教他的意思,也不讓他喊師父,就讓他跟著安心聽戲,順便撿個場幫個忙的,平日裡好好幹活,沒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他跑了好多家店鋪,基本上都是工錢很少,包吃包住的那種。他本來考慮過搬去店裡提供的住宿,不再麻煩白瓊和秦霜的。結果看了看伙食,窩頭鹹菜,而且還不管飽。白瓊家不但是精米白面,有菜有肉,而且點心水果什麼的都是隨便吃。所以他掂量再三,最後還是厚著臉皮住在了白瓊家。選了個離家近的布鋪,找了個打雜的差事,晚上就去聽戲,沒戲的時候就在家裡待著。一段時日下來,店裡其他的夥計都是瘦瘦小小,就他越來越胖,同店的人還常常打趣他說肯定是偷懶了。
他也漸漸的跟兩位先生混熟了。他們其實都是很隨和的人,秦霜健談一些,像鄰家一樣熱情開朗。白瓊話很少,讓人覺得不好接觸。慢慢熟了才發現,他不是端架子,就是不愛主動跟人搭話,但是如果別人跟他搭話,他也就跟人聊起來了,是很溫和的一個人。陸鴻文一開始還有點慫,白瓊不理他他也不敢打擾,熟了之後發現真沒什麼,也就有事沒事去搭個話。
平時日,秦霜是一個閒不住的人,喜歡擺弄一些樂器,有時候進了胡同就能聽見院子裡叮叮咚咚的,他高興了還會一邊彈一邊唱。不光京戲,什麼大鼓,太平歌詞,民間小調,凡是他聽過的,他都能唱。有這麼個人在家,倒是從來都不會寂寞。相較之下,白瓊是個安靜到沒什麼存在感的人,整日裡就是下棋,練功,看書,擺弄他院子裡那些花花草草。偶爾心情好的時候還會下廚,陸鴻文吃過,居然還挺好吃。
唯一讓陸鴻文搞不懂的就是,唱戲的大多被尊稱為「老闆」,因為要養活戲班子一群人吃飯,比如別人稱呼秦霜都是叫「秦老闆」。但是到了白瓊就成了「白先生」,內行人無一不是如此。照理說這「先生」是稱呼管事或者場面的,可這些日子他既沒見過白瓊搞場面活兒,也沒見過他管事。他問過周圍人為什麼,周圍人只答說「白先生有文化,自然是要叫先生的。」有文化?有文化的誰會來唱戲啊?陸鴻文有些摸不著頭腦。
連聽了一個月的戲,最開始的那種新鮮感已經沒有了。說真的,這玩意是真的長啊,全本的一唱就是兩三個小時,哪怕是選段也有一個小時,也就那麼一兩個好聽的地方,剩下的就是長的不得了的對話。故事麼大多也是一些比較老的故事,有的好看,像楊家將的打戲就很過癮。但是像《西廂記》這種絮絮叨叨,就有點無聊了。要不是白瓊好看,陸鴻文根本都不會往台上看一眼。
大多數的時候台下的人都在打瞌睡,他也跟著打瞌睡。不過一些老戲迷總知道在什麼地方醒過來,叫好的聲音能把房頂給掀了,當然也就把他給叫醒了。不過靠人叫醒麼,肯定就會錯過最好的段子,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多錯過幾次就很不開心了。他雖然也試圖強打精神聽下去,但是每次都沒撐住。一個多月下來,與其說他是對京戲感興趣,不如說他對白瓊和秦霜二位先生感興趣。
「不管怎麼說,白先生的聲音真好聽吶,身段也好看,啊,真是怎麼看都看不夠。」陸鴻文感嘆。
可不是麼,這可是剩下的最後一個,也是最紅的旦角兒了。不光是台上,按他在後台打雜的觀察來看,台下的白瓊也是個教養極佳,極為謙和的人。說話輕聲細語的,從沒跟誰紅過臉。陸鴻文自認長這麼大,沒見過這麼好的人。秦先生也很好,如果要陸鴻文說,大抵就是有幾分英雄氣概。不過園子裡還有好幾位先生也很好,或者說是各有各的好,但是白瓊卻是獨一份的好,因而陸鴻文對白瓊的印象最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