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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7 17:05:34 作者: 疏節安歌
「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君王意氣盡,妾妃何聊生。」
願得一心人,生死不相離。他成便看他馳騁九州,君臨天下,他敗便隨他遠走他方,青山埋骨。生在這個戰火肆虐的,多少人連屍骨都難尋。能和心愛的人死在一處,也是一種奢侈。
能陪他飲上最後一杯酒,舞上最後一次劍,也就夠了。
隨後劍影一閃,虞姬倒在了地上。鮮血蔓延開來,染紅了清冷的月光,沾濕了英雄的衣襟。
大幕緩緩拉上,看呆了的觀眾這才醒過神來,掌聲叫好聲如潮水一般湧來。陸鴻文也是滿眼淚光,跟著大家一起使勁的鼓掌。
台上這兩個人哪裡是在唱戲,分明是在時間裡破開了一條縫,把數千年前的世界偷到這一方小天地里來。若是個有文化的人,大概能吟出一篇漂亮的詩來,可惜陸鴻文沒什麼文化,除了「真他媽的好」,也就想不出別的形容了。真不知這二位是何方神聖,若是能見一面……
此時人流已經在往外走了,陸鴻文逆著人流往前掙,從上場門的的地方鑽進了後台。
後台正在收拾道具,亂鬨鬨的。各種箱子散落在地上,裝衣服的,裝樂器的。各種兵器放不進箱子就拿麻繩一捆。有幾個人在這箱子陣中來回穿梭,有條不紊地把東西歸置起來。
一個老頭攔住他,「哎哎哎,幹什麼來的,這是後台。」
陸鴻文趕忙拱了拱手,「您好,我找白先生。」
老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找白先生做什麼?」
「我想見他!」陸鴻文一臉期待。
「想見他?想見他的人多了,走走走,別跟這裹亂。」大爺說著就要把人往外轟。
「誒您別啊,我是來拜師的!」年輕人提高了嗓音。
「白先生出了名的不收徒,你拜哪門子師,趕緊走,後台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往裡進的。」
「不行,我要見白先生。」他看老頭是真的要把他往外轟,只得一邊往裡擁一邊扯開嗓子喊,「白先生!白先生在嗎白先生!」引得後台路過的人紛紛側目。
白瓊剛喝了口水,卸了頭上的大大小小,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只聽外間突然吵鬧了起來,喊的還是他的名字,只好出來看看,原來是一個年輕人在咋呼。
陸鴻文看到有個穿著虞姬衣服的人出來朝他這邊看,趕緊蹦噠著揮手,「白先生!白先生!」
白瓊皺了皺眉,仔細看了看他,十六七的年紀,瘦瘦高高,膚色略黑,眼睛不算大卻很有精神。軍綠色的褂子有幾分舊,好在乾淨齊整,肩上還垮了個包袱。看著不像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但是他也確實不認識他。「您找我?有什麼事嗎?」
陸鴻文一愣,衣服看著一樣啊,怎麼聲音不一樣,「您……是剛才那個虞姬?」
「是我。」
陸鴻文嘀咕了一句,「聽著不大像啊。」
白瓊噗嗤一下笑了,「如假包換。」
客觀的說,白瓊的聲音其實很好聽,溫潤,慢條斯理,帶著些許的南方口音,像是雨點敲在青石板上一般。
年輕人晃了晃腦袋,是了,梨園自古是有這麼個傳統的,他唱的是個女的但是他說話肯定不是女聲。他只是沉迷於剛才台上那個柔美的虞姬,沒反應過來。他趕忙對白瓊鞠了一躬,「是我唐突了,剛才聽了太入迷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不妨事,您有何貴幹?」
陸鴻文又鞠了一躬,「白先生好,我叫陸鴻文,我想跟您學唱戲。」
白瓊並不驚訝,畢竟名氣大了,總有人來拜師,他已經習慣了。投名帖的,攔他車的,堵他家門口的,這次這個闖後台的也屬於正常。但是他從來不收徒弟,來的人都被他一一回絕了。所以這次他也還是禮貌的回絕,「鄙人並不收徒,還請回吧。」說罷比了個手勢。
陸鴻文嗓門高了八度,「不收徒?這怎麼行呢!」
「能教戲的老師多了去了,不差我這一個。」
「那也不行啊,要收啊!您看您唱的這麼好,是吧!怎麼能沒徒弟呢!」
「去找別人吧,我確確實實是不收徒的。」白瓊說罷就要往回走。
陸鴻文連忙上前攔住,「我也沒有別人可找啊……我也就認識您這一位啊……」
「什麼叫只認識我一個,北平數得上的角兒十幾位呢。」白瓊略感意外,這是個什麼路子?
陸鴻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我鄉下來的,城裡的事我也不知道……我就是看您唱的好想來見見。」
「那現在已經見過了。」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可是我見了您,我又想學了……您看,我聽戲聽的,連您是個男的都忘了,這多好啊,要是我也能有這麼好的技藝,那多讓人羨慕啊。」
白瓊對他的奉承無動於衷,這話他聽多了。「不入流的勞什子,學它作甚。」
「誒,話不能這麼說,唱到您這個地步,那就得叫……得叫……」他死命的想之前村裡的先生說了一個什麼時髦的詞,「藝術品!對!藝術品!」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什麼叫藝術品,只知道是很好的東西,就這麼胡亂湊上了。
誰知白瓊愣了愣,藝術品麼?「罷了,你在外面坐著等我會,我卸了行頭來找你。」
陸鴻文正坐著發呆,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的過來,坐在他這張桌子旁。